她喜欢杨怀成,但这份喜欢藏得太深了。
杨怀成这样的?聪明人,有时都难免疑惑,自己是否感觉错了。
她虽然爱作,但分明是喜欢他的?,可有时候似乎是在故意为难,不那么在意他,甚至故意和?别的?人接触,完全超过了对喜欢的?人爱娇才故意气他的?范围。
杨怀成洞察力敏锐,早就发现余禾的?异常,却一直弄不清原因?。假如是余家人,他们早已没有了威胁。若是何春花,则更不可能了。
何春花虽然不看?好?他们俩,对他却是满意的?,只要余禾愿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几乎可以板上钉钉。
大?概因?为杨怀成是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不相信鬼神,所以压根想?不到余禾反复的?原因?。
这个时代里,但凡是正常人都想?不到。
余禾躺在雪白的?病房里,身边是慈爱看?着她的?何春花。
她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她,在短暂的?缓神之后,意识渐渐清醒,开口第?一句话是,“妈,杨怀成呢?”
何春花抓着她的?手,一看?她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余禾心里还记挂着杨怀成。
何春花叹了口气,“他也搁病房里住着呢。”
“啊?”余禾神情霎时紧张起来?。
见状,何春花赶紧补充,“你放心,没有大?事。
他啊,在找你的?时候不小心跌倒,肩膀刚好?戳进树枝,后面?一路背着你,伤口严重了。”
余禾突然意识到昨天晚上在他手上摸到的?濡湿,或许不是水,也不是汗,而?是他伤口流的?血。
余禾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在白日的?光照下,显得虚弱透白。
“妈,我……想?去看?看?他。”余禾欲言又止。
何春花是过来?人,怎么可能看?不出余禾的?心思,她也不说?些养身体阻拦的?话,粗糙的?手摸着余禾的?额头,替她整理头发。
“成啊,可不急这一会儿的?功夫,等你输完液再过去,医生交代过了,等你醒了不能走,特意叫我租了轮椅。
输完液我推你过去。”
余禾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她点头同意,脸上带着虚弱的?笑容,却有一种零落飘雪的?破碎感。
等到了下午,余禾才有机会去看?杨怀成。
七十年代末的?医院病房还很简陋,墙上刷的?还是绿色的?漆。不知?道是不是拖他家里的?关系,他住的?竟然是单间。
余禾来?的?时候,他刚好?睡着了。
她拒绝何春花的?陪伴,自己推着轮椅进去看?杨怀成。
余禾刚到杨怀成的?病床边,伸出柔若无骨的?手,隔着一段距离临摹他的?眉眼。他在睡着的?时候,很安静,眉目如画,是得天独厚的?相貌,更没了清醒时无意中带着的?锐利,显得温良无辜。
她不自觉就笑了。
正当这个时候,杨怀成蓦然睁开眼,她的?小动作就这么被收进眼底。
余禾破天荒感觉到了紧张,她喉咙一紧,想?要解释,杨怀成注视着她,在无言中握住了她悬在空中的?手。
“流血了。”他道。
余禾这才意识到,他注意到的?是自己刚刚吊完瓶的?伤口,上面?白色的?输液贴渐渐被血迹晕染。
她不大?在意,“没事,可能刚刚太用力了。”
何止是用力,她甚至都等不及按压伤口,就着急忙慌的?出病房,还固执的?要自己推轮椅。
杨怀成按住输液贴,扶着余禾的?右手,保持指间向上的?姿势。
他很有耐心,不像余禾,按几秒就要看?看?还有没有出血。有杨怀成在,受他感染,余禾觉得自己也静下心来?。
长久的?安静之后,杨怀成望了眼表,松开手。这时候血已经停了。
他没有让余禾难堪,也没有问树林里的?事,更没有责怪她之前的?忽冷忽热。他们之间像是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日常而?普通。
“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看?看?你。”余禾欲言又止,“他们说?你本来?就受伤了,还背我走了那么远。”
杨怀成看?着余禾,用着最稀松平常的?语气,神态放松,完全看?不出哪里不舒服。他安慰她,“我没事,下次我去看?你,医生说?你有脑震荡的?症状,要卧床休息。”
余禾不大?服气,“可你的?肩膀不是也受伤了吗?”
杨怀成笑道:“不影响。”
他说?不影响,那就不影响吧。余禾难得没和?他争论,除了因?为想?清楚之后的?路要怎么走之外,还因?为她现在确实不怎么舒服。
余禾的?脑袋难受得狠,大?概是真的?脑震荡了,头晕恶心,脸苍白得不行。
人也看?过了,话也说?了,确实得赶紧回?去休息。
所以余禾直接道:“那我回?去了?”
“嗯,回?去好?好?休息,等会儿我去看?你。”杨怀成轻声道。
两个人依依惜别,在长时间的?冷战之后,终于有了点处对象的?小年轻应该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