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卖。老板娘狐疑地打量李重棺一番,依然道,次品呀,小伙子,不好卖的,做生意嘛,体谅一下。
李重棺坚持道:真挺好看的,我喜欢,说个价吧。
老板娘,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您也别过于执拗了。话正说着,李重棺从兜里摸了一把票子来,掺着硬币,当啷当啷地滚到了地上。
李重棺盯着老板娘,很用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来。
老板娘沉默了一会儿,勾了勾嘴,阴阳怪气地道:三十块。
李重棺点点头,看上去心情还颇好,就站在原地开始数起钱来。
陈知南当时就惊了,从一箱雕花木梳子中间抬起头来,吼道:你抢钱呢?!
李重棺刚走到老板娘躺椅边,回头看此情景,不禁莞尔,又掏了几块钱出来,道:他手上那个也买了。
陈知南头发长,是挺需要个梳子的,这梳子又很不巧的刚刚好激发了他的少男心,把玩几番,都不愿意放下,扭捏半晌,听到李重棺要付钱才唰地丢下了,二话不说往店里头走去,喊到:别给她钱!哎,泉哥!这什么奸商啊这!
李重棺已经把钱付了。
陈知南眼睁睁看着几十块钱打了水漂,心痛的不行,刚往前踏了几步,面上迎来一股阴风,呼呼咋响,挟得悬了木坠的门帘一阵噼里啪啦。
坐在梳妆台旁边的女子,忽然缓缓地抬起了头,脑袋上的花帽一斜,落在了地上。
陈知南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梳妆台前坐着的,是个男人。
那男人忽得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掩面呜咽起来,越哭越大声,尔后转变为撕心裂肺的咆哮。
这声音耳熟得很。
陈知南走近一看,是刘兴国。
刘兴国穿着裙袍,坐在梳妆镜前,娇女儿似的掩面垂泪。
陈知南鸡皮疙瘩是真的掉了一地。
陈知南本想去拉他,那老板娘却忽然站到了他的身前,颇凶狠地瞪着他身后,手一伸,用了大力把陈知南往外推去。
陈知南回头,才发现他背着的包已经被蓝白色的火焰包裹起来。
是他塞在包里的符。
温度没那么高,包也烧不起来,那火焰孤独地燃着,冒出一分说不出的阴冷味道。
他刚才没感觉到。
道士?老板娘脸色一变,一手拽着李重棺,一手推了陈知南,蛮不讲理地把他二人往外头丢了去,尖锐地叫道,道士就滚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然后哐当一声,居然关了店门。
关门的一瞬,陈知南包上的火焰倏地便灭了。
哎你这人讲不讲理陈知南皱着眉头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感觉坐了一裤子的灰,这怎么对顾客的呢?
怎么突然烧起来了,陈知南道,我也没碰着你啊哎,泉哥,你给了她多少钱?
三十五。李重棺答。
陈知南崩溃:哈?!钱是天上飘来的啊?
李重棺淡定地看了陈知南一眼,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朝陈知南一晃:钱是活人烧来的啊。
不亏,把这玩意偷偷弄出来了。
是那串白色的珠串,间着串了小小几粒檀木珠。
陈知南刚接着,就感觉背包又烧起来,赶忙抛回给李重棺,喊道:拿远点拿远点。
李重棺接过,在手上把玩几溜,想也没想,顺手就套在了左手腕上。
泉哥,别乱戴吧,陈知南说,出事儿了怎么办。
李重棺没理他,手工艺品店边上是家卖布的,他就这么走过去招呼了几句。
然后订了几身新长袍。
陈知南:
就看见李重棺又讲了几句,指指陈知南,点点头,那裁缝便喜笑颜开地挥手招陈知南过来。
给他弄几身像个人样的。
李重棺说完这么一句,就直接一屁股坐人家木椅上闭目养神去了。
哎李重棺你干什么陈知南一边被裁缝摆弄着量尺寸,一边嚷嚷道,我不缺衣服啊。
买了再说,李重棺抬眼,做了口型道,先做生意再做朋友,懂不懂?
做好点的。李重棺难得懒洋洋一番,吩咐道,跟着泉哥不需要省钱。
泉老板,阔气啊,裁缝嘿嘿一笑,奉承道,今儿来这儿干嘛的?
李重棺点点头,煞有介事地回道:这不就专门来你这儿做衣服的么?
裁缝招呼人来记了数据,把软尺一搁,叫人端了茶过来:别说笑了,泉老板,您那店啊,不开了?
开的,李重棺怕这人一叨就说个没边,忙道,师傅,问你个事儿啊。
嗯?咋的了?裁缝一拍桌板,道,问吧您,咱这是出了名的川西通,啥我都知道。
这隔壁家的老板李重棺眼神一转,问道,嫁人了没啊?
她呀,我还当什么事儿呢,裁缝一扬头,便算是说开了,嫁了,就差离了。
这家老板呀父母走得早,打小一个人闯荡着,后来嫁了个汉子,才回来算是安定了。
嫁个汉子又有什么用呢?泉老板,您是读过书的人,啊,有知识。
您说说,这成天呀就是个打啊骂的,喝酒,是吧啊,喝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一个月都见不得几天清醒日子。
这汉子有什么用嘛!
后来一天喝得实在糊涂,栽江里去咯,没救回来。
裁缝唏嘘道:就是可惜了这好好的一个姑娘啊
不过没关系,咱川西的娘们,一人能顶半边天呐这不,一个人,硬生生把儿子拉扯大了。
唉,还是不容易啊,裁缝叹道,当初是怎么的就瞎了眼呢?
李重棺没多作评论,只提了一句:她还有个儿子?
裁缝点点头,道:有啊,我记得好像在十三中念书吧,听说成绩挺好啊,小伙子的撒,以后要出人头地的嘞。
十三中李重棺听着这话,眯着眼笑了一下,从椅子上腾起身来:衣服我下周来拿。
好嘞!裁缝眉开眼笑,您慢走!
李重棺走得很快,陈知南跟得有些气喘吁吁:不是,泉哥,你这过来一通乱花钱,就打听个这个事儿啊?
也不算乱花,李重棺道,正好没衣服。
你以为我想啊,跟这种人打交道是烦得很。
哟,陈知南啧啧道,我看你还聊的挺高兴啊?
装的,李重棺言简意赅,不喜欢和别人说话。
说的越少越好,不喜欢和别人过多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