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君与臣,不是夫与妻。
说出去谁相信呢?成婚两月有余, 除了刚成婚的那一夜她们二人睡过一张床榻之外,其余的,顾名则睡在只有一屏风之隔的地下, 子时归,卯时起,不与她多言一句,也绝计不会打扰她一分, 对她的称呼也是永远的殿下。
相敬如傧,有礼有节, 一如成婚时顾名说的那样,她会永远的敬她, 尊她,护她, 绝然不提爱她这件事。
听宫里来的人说,王上升你职了?慕容晞问道她。
顾名恭敬道,回殿下的话:是。
慕容晞苦笑了下, 已是都尉的你,官位已比我高。言下之意是不想让顾名叫她殿下了。
但顾名不会,顾名永远都是那个顾名,一板一眼。
君臣不可乱。她如是道。
半晌, 慕容晞道,你要去东境了么。
是,护送太子殿下前去。
去多久?
回殿下:脚程快的话,一来一去约一个半有余。
听到这么长的时间后慕容晞不免轻皱了下眉,不知道说什么了,私心里她是不想顾名去的,可她又太明白顾名不是笼中鸟,而是那天边猎鹰。
顾名见她不说话了,便再度作了作揖,要退下了,不料却在路过慕容晞,与之擦肩而过时,听见后者问她道:
顾将军你可知我为何要嫁你?
闻言,顾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垂眉顺眼,恭恭敬敬道,臣知。殿下有恩于我。
慕容晞苦笑了一下,侧过头来微仰,看着逆着光身形高挑的顾名,淡道,那你为何不报恩。
殿下若有用得到顾名的地方,顾名愿赴汤蹈火。
慕容晞看着她,没有说话。
其实她很想告诉顾名她不要她赴汤蹈火的,她只想要她对她不那么疏远但是她还来不及说,对方就行了一礼后已经走远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慕容晞才真正理解了王姐慕容壡在她成婚之前说的话,她是女子,而你却要与她成婚,孤不反对。但是孤想告诉你的是:顾名一生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也许你终其一生也等不到她会像你这般勇敢。
也许吧,她真的不够勇敢。
慕容器前往东境的日子终于到了,虽然有慕容壡发的话说是朝中官员不必送之,但到底是一国储君,所以慕容器出城的时候还是来了很多官员,其中有不少都是当年他父亲还在时门下的幕僚宾客,而今十几年过去了,他们早已成为了朝中之人,手握一方权势,慕容器一一认出了他们,相似一笑,淡然转身。
这些都是她贴身的奴仆告诉她的。
奴仆是她出生时她的父亲为她亲自选的,暗自培养多年,长她三岁,为了避嫌,为了保密,过去多年奴仆一直藏在她父亲生前在王都外所购置的庄园里,自她十岁过后奴仆便被东宫中忠心的老仆几经周折地接了回来,贴身服侍她,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怀疑。
奴仆没有名字,于是她为奴仆起名叫壹。
在壹那里她知道了很多事,比方说她知道了她父亲曾经的那些属下,哪些现下还是忠于她父亲忠于她的,哪些是已经叛变了的;比方说,她知道了她的外公背地里的所做的一些龌龊事,连带着她的母亲一起;还比方说,她知道了她的父亲的死也许没有世人说的那么简单。
她的母亲,她的外公,她的姑姑。
也许每一个人都与她父亲的死扯上了关系,或多或少的。但所有的,阴谋阳谋都要等到她再度回到王都过后才能一一算清。
奴仆说此番远去,正是她收敛权势的好机会。
那儿离王都足够的远,有足够的基础来由殿下你施展,是殿下您大展宏图的好时机。
但慕容器却在想,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先生又会怎样看待她呢?
抱着一腔沉重想法的慕容器便是这样出了城,昨日严无为曾专程到她府上来送过她,所以今日没来也在慕容器的预想之中,不过严无为没来,出城的时候慕容器意外的遇见了刚刚从城外回来的简之,简之骑着匹棕色的马,穿着青色的长衫,乌发青眸,真真是个俊俏公子哥。
见到慕容器的车队,简之下了马,站在路边作揖行礼,慕容器见到他很高兴,叫停了车,挑开车帘对简之笑道,亦繁是从哪归来?
她叫的很亲近,让简之不禁笑开了眉。
打外庄回来。简之应道,这便是要走了?
是了,这便要走了。
简之点点头,东境偏远,此去还望万般小心。
慕容器应了,又道,我赠你的礼你收到了么?她笑得很好看,像极了初春的暖阳,让简之的心里一烫。
收到了,亦繁很喜欢。简之顿了一下,问道,你几时回来?
也许一年吧,也许两三年也说不准。慕容器朝气蓬勃,束着玉冠,真真是个美人儿,简之在会来东境看我么?
后者一怔,继而笑道,倘若有机会的话。
慕容器正欲再说些,车旁的奴仆便上前道,殿下,该起程了。顾将军在问了。
慕容器抬眼看去,果然见着了骑在乌骓马上着一身戎装的顾名她的新姑父。
想起临行前她姑姑慕容壡对她的一番交代,慕容器顿时敛了神色,对车外的简之道,那我便先走了。
简之站在马下,那时的他还不及马高,只是个小少年,闻言,对她笑道,早去早回。
慕容器应下了,放下了帘子然后踏上了前往东境的历练之路。
简之对她说让她早去早回,她也应下了,结果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一去便是去了四年,直到及笈了,才被召回王都。
那时的王都已时过境迁,早不复她当年离开时的模样,在经历过一场叛变过后王都的很多官员都被迁扯了出来,而事情的最开头,其实也跟她离开王都有关。
慕容器离开王都过后一路除了遇上了两场大雨意外其他的还算顺利,在第二十四天的时候就到达了东境,到了东境后负责护送她这一路的顾名到此也就算目的完成了,可偏偏不知道是赶了巧了还是怎么了,她们到的时候东境防线一带刚好遇上了游牧民族过境抢夺粮食的事,东境上的地方官员正是焦点一头烂额,见到慕容器一行人到了以后是好一顿哭诉,说的好像是要亡国了一样。其实那场乱事规模也不大,左右不过百人,马匹都没有几头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只是东境太平的太久了,忽地遇上事了官员就慌乱了。
地方官员能慌乱,但慕容器们是万万不能的,而且他们既然是遇上了便断没有就那么算了的道理,故而擅长带兵打仗的小将军顾名便在东境里顺道平了一下祸乱,带着二十个亲兵骑着马硬是跑了几个山头把过境犯事的游民一个个地给抓了回来,然后由慕容器做主,斩在了墙楼上这当然不是慕容器的主意,是壹告诉她的,因为这样可以收买人心。
她照做了,果然东境的子民对她这个远道而来的太子另眼相看了,那是她第一次尝到权势的味道,然后便疯了一般上了瘾,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顾名平了乱之后第三日整顿好了队伍后便带兵回王都了,回去的时候因为没有护送任务在,顾名刚好就顺手练了下兵硬是将二十多日的脚程缩到了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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