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这一世,谢茂在太平元年分北境猪肉的时候,都不能不给西河党人分一杯羹。
被谢茂任命为丈龙城太守的张修和,他就是西河党人。
谢茂在登基之初,借着西河三郡骗取赈灾款的名目,把西河三郡的官场彻底犁了一遍,然而,不在西河三郡本地做官的西河党人,在朝中也是一大把。
这些年谢茂重用陈琦、吴善琏,尤其是与陈琦取得了默契,不动声色地压住西河出身的官员。
但凡是西河三郡出身的官员,吏部考评最高也就是个平,右迁彻底无望。在要害位置上的西河党人更是被陆陆续续地调往闲职或右迁附贰。
是谢茂要收拾西河三郡的乱相,却让陈琦背了口锅全天下都在骂陈琦打压西河党人。
仕林以为这是党争,是政斗。只有谢茂心里明白,这是平叛。
谢茂登基之后,西河党人在朝中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所以,西河世家最恨的就是谢茂。
现在不止朝中势力被废了,连背靠的大山陈朝都被彻底打灭了,前两辈子极其沉稳内敛的西河世家,不得不开始孤注一掷、玉石俱焚。
流出西河王室与陈朝宗女血脉的后代存世的谣言,这是想竖旗造反?
若没有这个流言,谢茂很多事反而不太好做。没有名目就暴虐蒸民,这是要狂掉民心指数的。
现在有一个自认身负陈氏宗女血脉的西河王太孙要出头作妖
两个月内,襄州行辕能抽调多少兵马?谢茂问。
朕的小衣,正愁着不知道怎么打平陈朝留下的隐患呢。好在杀鸡儆猴的把戏,再使一千年也不过时。
一直在旁侍茶没机会开口的衣飞石连忙答道:如今驻防故陈西十一郡重镇颇多,臣在两个月内能抽调七千余轻骑。怕皇帝听不懂,他又保证道,若防西河之变,三千轻骑足矣。
他从来就不是闭耳塞听之人,从驿路发现问题之后,他就知道朝廷迟早要收拾西河商贾。
西河三郡与襄州接壤,朝廷距离西河最近的兵镇就是他的西北督军事行辕。
衣飞石觉得这场战事很大可能就会着落在自己身上,所以,这个问题他已经关注很长时间了,只怕皇帝都没他清楚西河目前的势力分布和诸头目情报。
西河世家曾经在朝中势力极大,西河商贾也确实很有钱,可是,他们的弱点很致命。
那就是没有兵。
没有兵,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保不住自己的命。更何况,现在西河世家连朝中的势力都被皇帝连根拔起了,没有兵,没有权,没有援手,只剩下钱这不是上天掉下来的馅饼吗?
衣飞石表示,他很愿意帮皇帝把这块馅饼吃到嘴里。
衣飞石说话的口吻谢茂很熟悉。
他回头多看了衣飞石一眼,衣飞石的眼底飞扬着他前世最熟悉的光芒。
愿为陛下凯旋!
※
当天夜里,谢范就拿来了暗中煽风点火的奸细口供,果然是西河出身。
据这奸细招认,他们不止在长青城继续挑拨卫戍军与西北军的关系,还派了人去刺杀殷克家伪装成卫戍军的模样。唬得衣飞石连夜派人去给殷克家送信儿。
其实,不管奸细的口供如何,朝廷决定对西河用兵已经是决定的事了。
只等着西河王太孙振臂一呼,衣飞石立刻带兵去剿。
谢茂才和衣飞石腻腻歪歪地和解了戏子之事,又为衣飞石当着谢范的面坐绣墩的事不高兴。
议事结束之后,他正要押着不听话的心上人回榻上慢慢教训,哪晓得谢范还有一件事要请议:陛下,此事还请您示下。
何事?谢茂又坐了回去。
那日妙音坊,死了一个兵尉,是琚皇姑的亲孙子。谢范说。
谢茂听得莫名其妙,道:既然如此,除了抚恤银子,给追个爵位,再赏他家一个爵位?可有儿子了么?朕再请太后颁赐些东西给思齐大长公主。皇室那么多亲戚,谢琚又不是多有存在感的人,死的是她儿子也罢了,这都孙子辈儿了,顾得过来吗?
这人不是在妙音坊冲突而死。谢范看了衣飞石一眼,是被侯爷亲卫误伤。
谢茂顿时翻脸:侯爷的亲卫朕是知道的!恭敬谦卑,善良忍让!他怎么冲撞侯爷了?否则哪里会动手?
谢范都无语了。您这护短也太夸张了吧?衣飞石的亲卫恭敬谦卑善良忍让?骗鬼呢!
衣飞石也有点尴尬,支吾了一下:陛下,臣
你就是性子好!谢茂还训斥了衣飞石一句,转身对谢范没好气地说,不必说了,这事儿六兄处置了吧,务必不能让侯爷受委屈!
谢范早知道这事不会牵扯到衣飞石亲兵的身上,只是想请皇帝压一压思齐大长公主。
毕竟,谢琚也是他的皇姑。这要是闹起来了,他的头也会很大。
哪晓得皇帝一听汤耀文和衣飞石的亲兵起了冲突,这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短啊!谢范彻底没想法了,这皇帝啊,刚瞧着还是妥妥的明君气象,遇见衣飞石的事,一瞬变昏君。
第107章 振衣飞石(107)
衣飞石丝毫不知道自己又得罪了皇帝。
他和往常一样跟着谢茂进门,二人都由宫人服侍着褪了常服,拆下顶冠,朱雨进上热毛巾服侍谢茂捂脸,衣飞石就扭身坐在一边吃东西。习武之人本就容易饿,他中午也没正经吃东西,就回行宫之后喝了点止吐的清粥,这都上夜了,衣飞石饿得肚子里咕咕叫。
谢茂捂着热帕子闭目养神。他重生后身体还年轻,也就比衣飞石大不到一岁,然而,登基几年之后,他的习惯就越来越往老年靠拢了。
这大半夜的,正经小伙子都该来一顿夜宵,他就不吃,他还用热毛巾敷脸解乏。
衣飞石才啃了半个肘子,敷着脸的谢茂突然开口:胃就好了吗?今夜少吃点。
这突如其来的出声把衣飞石吓了一跳,他看着剩下的半个肘子,晶莹剔透,汁鲜味美。
放下吧,觉得有点没吃饱,不放吧陛下的话,还是要听的。衣飞石放下肘子,喝了半碗微温的小米粥,擦洗漱口起身。
屋子里烧着地火龙,地上铺着绒毯,衣飞石赤脚走到谢茂休憩的躺椅边,屈膝坐下。
谢茂脸上还搭着帕子,衣飞石就先握住谢茂的手,让谢茂知道他过来了。他每天回来都会替谢茂揉穴解乏,已经成了吃饭睡觉一样的习惯。
哪晓得这一回衣飞石还没伸手往上,谢茂就自己伸手把脸上的帕子揭下来了。
耳力不及衣飞石好,总得睁开眼才能看清。如今发现衣飞石又奴婢似的跪在他身边的毯子上,谢茂霍地从躺椅上坐直了,问道:朕身边是没有你的位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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