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飞石有些气急。
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被皇帝扒了衣裳扔榻上,还不许他动。又不是二十年前!
楚弦见衣飞石脸带窘色,悄悄从榻下铺着的兽皮软垫上爬了起来,伸出一只小小的胳膊,把衣飞石身侧的毯子扯开,拉着覆在衣飞石身上。
谢茂转身就看见他偷偷摸摸的动作,楚弦缩着脖子僵着手,谢茂大步走回来,轻轻将毯子覆在衣飞石身上,吩咐楚弦:公爷身子不爽利,你今日乖些去偏殿玩儿。
楚弦点点头,施礼后抱起自己的玉马小人等一大包玩具,穿上厚衣裳挪窝玩儿去了。
衣飞石仍是背身趴着不敢动。
谢茂探头看他脸色,哼道:你还不乐意了。不乐意就自己待着,朕不管你了。
臣乐意。衣飞石低声道。
口是心非。
臣没有。
既然没有不乐意,朕叫你趴着看看你的伤,你做的什么脸色?谢茂问。
衣飞石一骨碌坐了起来,裹着身上的毯子,说道:欺瞒陛下是臣不对。陛下尽可以惩戒训斥臣。臣年近不惑,不是
不是无知少年,求陛下宽仁体恤,臣以后再不敢犯了。谢茂帮他把话说完。
衣飞石张了张嘴,剥了身上毯子,下地跪住:臣屡教不改,求陛下责罚。
谢茂早知道衣飞石理直气壮。
他若不能理直气壮,就不会背着自己去挨这一顿打。
无论什么时候,衣飞石都肯低头认错,因为谢茂是皇帝,皇帝永远是对的。
屋子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地上也铺着厚厚的绒毯,衣飞石在地上跪着不会受冻也不会伤了膝盖,谢茂就不想理他。
把自己打成这样,手也太黑了。不知道朕会心疼么?什么差事竟比朕还重要。
衣飞石跪了一会儿,皇帝也不搭茬,他只得起身走到殿前,对守殿的银雷叮嘱了几句。
银雷惊讶地看着他,看着襄国公满脸严肃不似玩笑,就着还打着赤膊呢?陛下真要问罪了?连忙叫人拿钥匙开了箱子,把收在内殿的两个宝贝抱了出来。
一个是襄国公的假屁股,一个是襄国公的戒尺。
衣飞石强忍着心中的羞耻,抱着假屁股回来重新跪下,低头道:请陛下责罚。
皇帝仍旧不理会他。
衣飞石正想把这个令他羞耻至极的假屁股捧起来,就听见皇帝说:拿下去。
陛下
你受了杖伤,朕不和你生气。老实待着,叫赵云霞给你看伤,别的事朕不想问,你也不必答。谢茂耐着性子说了两句,到底还是忍不住泄了两分情绪,左不过就是那么回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从前如此,如今如此,再过二十年还是如此。朕不问了。
衣飞石从不跟皇帝犟着来,他微微侧头,银雷就小跑着进来,把他手里的假屁股拿走了。
陛下
同样是陛下二字,咬字吐气轻缓一些,就带了两分乞怜之意。
衣飞石膝行上前摁着皇帝的膝盖,侧脸抬头,偷瞄皇帝脸色,很快就将脸凑了过去:亲一个亲一个嘛,陛下息怒不生气了
谢茂被他亲得瞬间就要绷不住脸。一旦衣飞石低头讨好,效果百试百灵。
少跟朕撒泼。你不是将近不惑之年,问朕成何体统吗?谢茂嘴上嫌弃,似乎恨不得把衣飞石踢开,一双手却温柔地扶住了衣飞石撑来的胳膊,并没有真的拒绝。
臣错啦,陛下,陛下
衣飞石含糊不清地喊着陛下,喊一声就亲一下。
这一意往脸上蹭来的亲昵,谢茂委实抵挡不住,呼吸沉了一瞬。
谢茂习惯地搂住怀里心上人的腰身,正要亲热,指尖触感却不对衣飞石打着赤膊,背上都是瘀伤,意乱情迷的谢茂立时就惊醒了。
衣飞石也察觉到他的惊动,二人对视一眼,衣飞石有些心虚,硬着头皮往他脸上蹭。
谢茂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肩膀。
陛下。衣飞石低声哀求。
养伤吧。谢茂将他往下的手抽了出来,这些日子不许挨上来。伤好利索了再侍寝。
衣飞石有些急了:没有伤着
谢茂突然一巴掌抽自己脸上,啪一声脆响,极其用力。他这么多年都不曾蓄须,一张脸仍旧和二十多岁时一样白皙光洁,这么狠狠一掌上去,脸就肿了。
二人离得这么近,衣飞石完全可以拦住。
可是,皇帝这个举动实在太令人意外了。衣飞石见了皇帝抬手,第一个反应是陛下气急了要打我么?他不敢躲,就稍等了片刻。等他意识到那一巴掌是朝着皇帝自己脸上去时,已经来不及了。
皇帝的手,比寻常武者更快。衣飞石抢上前阻止时,巴掌声已经响了。
朕时时刻刻顶着这么个样子,你能做得下去?舒服得起来?谢茂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衣飞石眼睛都红了:臣行事不谨,陛下教训臣就是了,为何要这样?
原来你也知道心肝疼。朕以为你没心肝呢。谢茂冷笑道。
衣飞石气得往后仰了仰,觉得皇帝简直不可理喻,看着皇帝脸上迅速肿起来的巴掌印,又心疼得想捶自己两拳,他顾不得还在和皇帝吵架,屈膝挺直身子,捧住皇帝的脸颊,轻轻将嘴唇吻了上去,小心翼翼地似是怕碰疼了
亲了好一会儿,衣飞石才哑声道:陛下万金之躯,如何与臣相比?稍微哽了哽,才极其低声下气带着哀求地认错,臣不敢了。求陛下答应臣,以后不这样了。臣臣
谢茂一把将他推侧过身子,指着他背后的伤,问道:孰轻孰重?
你打的好算盘。没伤着你的屁股。
谢茂提起这个就想冷笑,他眼前的爱人多大的心肝啊,居然告诉他,没伤着臀。
没伤着屁股,就不耽误你服侍朕了,是吧?将寝衣裹在身上穿好,朕也看不见你的伤处,你照旧和从前一样跟朕亲热欢喜反正也不耽误朕临幸你,朕怎么那么多事儿呢?竟然还管你背上有没伤处。
衣飞石确实是有两分这方面的打算,皇帝缠他缠得太紧了,一日不见就想得厉害,他并不想因此影响了皇帝繁忙政务后闲暇的欢愉。可他绝没有怪罪皇帝多管闲事的意思。
陛下心疼臣,臣岂会不识好歹?臣
朕知道你没有!朕生气了找茬骂你一句,你很不满意?谢茂蛮不讲理地问。
衣飞石只能满意。
谢茂发了一通脾气,看着衣飞石伏在榻边不敢起身,原本柔韧健康的脊背被打得青青紫紫,伏在榻上就更可怜了。他又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连抚摸都不敢,只轻轻搂着衣飞石的肩膀。
在你心目中,朕究竟是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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