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透透气。
江莱坐起来,手捏着被子,皱起眉头:这么晚了,不睡觉吗?
岑谬看了下那张只有一米二宽的床,意思不言而喻。江莱也明白了什么,兀自躺下没再管岑谬,大概是天气冷,被子有点薄,她还把被子裹紧了一些。
太久没见,连岑谬也摸不清江莱在想什么,是生气了?还是真的对自己失望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岑谬都很惶恐。
她摸着自己的心脏处,从刚刚确认见到的是真的江莱,心跳就快了好几档,仿佛在替她雀跃。要不是她病了太久,精神状态懒洋洋的,也许早就不管不顾扑上去了。
岑谬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出门透气,回到床上,小心翼翼地躺在江莱身边。怕挤着她,绷着神经隔开了一小条缝,但江莱身体的温度和香气还是无可避免地侵入。
她失眠的情况好了许多,被江莱的气息包围着,就更加放松,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入睡前岑谬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的记忆、身体和性格都有江莱存在过的痕迹,是这辈子都无法洗掉的痕迹。无论过去多久,时间再长,她的属于和被属于都是江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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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谬醒来时是早上八点,江莱已经不在旁边。
好在被子上残留的熟悉的气息证明昨天不是一场幻觉。岑谬揉了揉眼睛,起身去打热水洗漱。
刚踏出房门,就看见鬼鬼祟祟的傅岐芝和沈俞涵两人。
岑谬没想太多别的,猜测江莱只是和她们俩一起出来旅游,恰好碰上。于是懒懒散散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打着哈欠往水房走。
沈俞涵前几分钟才看见江莱,接着又看见岑谬从同一房间里出来,不清楚她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沈俞涵问傅岐芝:你说她俩和好了吗?
傅岐芝心似明镜:我猜还没有。
嘁,这么肯定的。
傅岐芝颔首:和好了的话,当然是黏糊糊的做什么都要一起。
沈俞涵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跟傅岐芝,黏糊糊这个词太肉麻了,让人一身鸡皮疙瘩。长时间没有说过肉麻的词语,再开口就难了,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偏偏傅岐芝又变得十分敏.感,脆弱得稍微说点重话都不行。想来想去,沈俞涵觉得还是因为自己给傅岐芝的安全感太少了,不然也不至于让她老是吃这个吃那个的醋。
沈俞涵看向傅岐芝,见傅岐芝心情不错的样子,疑惑道:你在开心什么啊?
开心你学姐要苦尽甘来了呗。
沈俞涵:
是你不用瞎担心了才对吧。
不出所料,傅岐芝挽上沈俞涵的胳膊:你以后就能有更多时间陪我了。
沈俞涵不自在地望向别处,她果然还是不习惯太亲密的关系。但如果不表态,回头还得哄傅岐芝的玻璃心,沈俞涵于是轻轻嗯了声。
怕态度不够明显,又飞快地在傅岐芝脸上啄了一下。
傅岐芝被亲得半天没回过神,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沈俞涵。
沈俞涵彻底泄了气:别这么看我,像是我平时亏待了你一样。
傅岐芝抿着嘴笑了起来:不会,我知道你对我好。
只是不太会表达而已。
那又不重要。
江莱只比岑谬早起了一会儿,刚刚擦完脸,就撞到了同样来水房洗漱的岑谬。
地方小,水池只有这么一个,两人避无可避。
岑谬动作快,默默地洗漱完,看向左边的身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就只好作罢。
倒又是江莱先打破了沉默。
你们真的很糟。
岑谬不懂江莱的意思,抬起头去看江莱。
江莱从小到大都比她高半个头,但江莱身上温和的气质太重,导致这半个头的差距并不会使人感到任何压迫感。
那是曾经,现在岑谬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被逼迫到墙角的压力。
她有些不太习惯江莱这样居高临下的气场,但随即想到,或许江莱本应该是这么一个人。是可以闪闪发光到耀眼的存在,是可以达到达到常人不可触及的高度的存在。
年少时的江莱是那么的才华横溢,内心丰富而热情,有着充沛的力量去追求热爱的事情。
可惜她在年少的时候就选择折断了自己的翅膀,把一切的热烈和激情收敛了起来,不愿意成长和向前。固步自封,画地为牢。甘心做一只溺水的天鹅。
岑谬想,她早该知道这点的。
可早知道也不能做什么,自己的境况同样的差,帮不上任何忙。除了两两相对而泣,她们确实对彼此无能为力。
事实上江莱的所有改变都只是强迫自己离开那个年少的牢笼,哪怕揠苗助长,也要生生将自己从过去拉扯出来。
尝过软弱和温吞的苦,就知道强大的重要,只不过从脆弱蜕变为强大的过程并非易事。让刻进骨子的东西分离,有如扒皮抽筋。
对于江莱来说,向前的每一步,都是无比痛苦而煎熬的。
岑谬此刻很想把江莱抱进怀里,告诉她,不需要那样强大。告诉她,不需要强迫自己。
如果一切可以回到过去那个点,她宁愿去死,也不想看到江莱过得这样苦。
江莱并不知道岑谬在想什么,她又重复了一遍:你们真的很糟。像把多年的怨气发泄出来了似的,忿忿地咬着字,你和姐姐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了,从来没问过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这是一场迟到的抱怨,抱怨这个词和江莱好像很难挂上钩,她不是个爱自怨自艾或者怨天尤人的人。她的抱怨更像是无可奈何的一次申诉,对于早逝的姐姐,还有离开的爱人,把羽翼还未丰满时的苦水一股脑倒出来。
岑谬好像又看到了十几年前的江莱,脸庞还很稚嫩,却有着大人一样的老成。
原来江莱是这样看她的,很糟糕,总是一意孤行。
是我错了。
岑谬向江莱走近了一步,生怕惊动了那个藏在坚硬外壳下的小孩,所以小心翼翼的,带着安慰和哄人的口吻。
除了心里那点不太一样的心思,一直以来岑谬都把江莱当成姐姐般的存在,江莱是很可靠很让人安心的庇护。几乎没有想过会有倒置的这天,她成了庇护的那方。
不知为何,岑谬觉得这会是江莱最后一次,用这种小孩子撒娇的语气去提到江蓁。
心里的最后那点抱怨说出口就会释然许多吧。
岑谬长叹,她希望江莱能从姐姐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但这个期望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残忍的,残忍到没有人会主动去跟江莱提出来。
既然我们都这么糟糕,就别为我们伤心了。
岑谬偏头,江蓁姐和我想的应该是一样的。
江莱退后了半步,表情淡淡的:别过来,我现在还没打算原谅你。
好,我不过去。岑谬停在原地,想了想又笑着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原谅我?
江莱眼角通红,听到岑谬这句含笑的话,深吸了口气,倔强地抬起下巴:我没心思跟你说笑。
嗯,那我就认真地问你。岑谬收起笑容,目光直直地看着江莱,认真而恳切,你愿意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