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广庆终于有了反应,他愤怒地冲过去,想要夺回自己的日记本,身后两个警察立马一个擒拿把人压制住,把他的脸按在桌上。
侯君当时从花园别墅出来时,想了想,又把日记本带了出来,她只是想搞清楚许晓雯是谁,想搞清楚父亲收在盒子里的那些照片中的女孩又是谁。
但看见别墅里的女尸之后,她恶心之余生出一股无力的恐慌来,那些女孩会不会……也死了?
她回去之后被警察审问了一夜,第二天回去睡到夜里才醒,浑浑噩噩地连饭都忘了吃,就枯坐在床上发呆。
母亲哭完了还要去公司处理事务,父亲被查,镇远科技人心惶惶,她得去让员工们安心,还要想办法找律师去把侯广庆给捞出来。
可现在出的是命案,人命关天的事,任你钱财再多,都没有哪个律师敢接,之前一直用的法律顾问和律师早在听到消息之前就告病呆在家里,即便如此,也没能躲开警察的盘问。
“爸,对不起。”侯君隔着审讯室冲侯广庆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就走。
侯广庆目光紧盯着警察手里的日记本,直到有人翻开一页,从里面取出那张许晓雯的照片放在桌上,侯广庆终于妥协般地闭上眼。
许晓雯的资料太少,而且重名的也太多,公安系统查到三十多年前,这才查到一个符合特征的女孩,是在外省的。
但是那女孩早早就死了,死因是病逝。
韩东延把许晓雯的照片第一时间发给了警方,随后警方直接联系外省的警察局让人帮忙去查许晓雯的资料,刚好在今天有了调查结果。
“听说这女孩是被强暴之后才自杀的,是你干的吧?”
侯广庆听到这话愤怒得一双眼睛喷了火,“放你的屁!”他伏在桌面上,彻底抛弃了自己的成功人士形象,因为愤怒整个人不停喘着粗气,“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放开我!我没有!”
“侯广庆,你最好给我安静点!这里是警局!不是你们侯家!再敢撒野试试!”队长拿警棍敲了敲桌面,示意警员把人按在椅子上。
又看向边上的记录员,记录员了然地没有纪录刚刚那句话。
侯广庆坐在椅子上,左右两人把他的手拷在背后,又按着他的肩膀,担心他待会突然暴起发难。
“廖明已经招了。”队长冷眼看着他,“你配合点,我们也少让你吃点苦头。”
侯广庆冷笑,“苦头?我白手起家吃过的苦头比你吃的盐还多!你要怎么处置我都随便,其他的我不会回答。”
“不回答是吗?”队长摊开自己手里的文档,“许晓雯你认识吗?”
侯广庆眼皮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许晓雯十六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导致她后来没有上学,最后在一个深夜,在自己房间上吊自杀。”
侯广庆的拳头捏紧了。
队长看着他的反应,问,“你当时很喜欢她吧?但她不喜欢你,她有钱有学问有教养,是个富贵家庭的女孩,你配不上她,所以你密谋了几个混混,在一次放学的路上,把她堵在了巷口……”
“你放屁!”侯广庆激烈地挣扎起来,脖子上筋脉都凸了起来,“你放屁!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天。
侯广庆被醉酒的父亲打了出来,一心想要离家出走的他发了疯地往外跑,一跑就跑到了一所公办的小学门口,学校里的人都穿着校服,男生是白衬衫黑裤子,女生是白衬衫,黑裙子。
他在一所民办的学校上学,那里所有人都灰头土脸,农村人都又黑又丑,有的人买不起书都凑在一起看,别说校服了,有衣服穿就不错,所以,他第一次看见这么贵气的学校以及里面白得发光的女学生时,眼睛都瞪大了。
一想到自己,在想到自己那喝醉酒只会打老婆和孩子的混账父亲,他深感耻辱,眼泪簌簌往下落,他想象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能进这样的学校念书。
他低头只看见自己因为捡煤块而发黑的手。
然后面前就有一只白净的手递了张手帕过来,他抬头一看,是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
“别哭了,回家吧。”那女孩递了手帕给他,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
那个时候的他从没见过这种东西,有些呆滞地看着手里的巧克力。
女孩大概发现了,又接过巧克力,把那层锡纸剥开,递过去说,“可以吃的,很甜的,你尝尝看。”
他就傻傻地张了嘴,咬了一口。
甜。
特别甜。
他傻傻地笑,露出一嘴的黑牙齿,面前的女孩被他逗笑了,捂着嘴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那时候的侯广庆第一次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以这么大,他在墙外面,第一次见到巧克力,第一次知道巧克力是甜的,而一门之隔的里面,那群衣着鲜亮的学生们把巧克力当零食,吃完了不会嘬手指。
第388章 新鞋
侯广庆家很穷,他最好的衣服都是打补丁的,他找不出比巧克力更好的东西回赠给那个女孩,哦,他有个收获就是,他知道那个女孩叫许晓雯。
他认的字不多,一直以为她叫许小文。
许小文。
许小文。
真像个男孩子的名字,他一边在心里默默念,一边觉得人家父母有文化,不像自己,镇上有个杂货店,叫广达杂货,杂货店的隔壁有个裁衣服的店面叫庆元店面,都是老板用自己的名字起的店名,侯广庆的父亲也想做老板梦,就把俩老板的名字结合了一下,凑成了侯广庆的名字。
侯广庆从杂货店偷了一个小手串,贝壳做的,很漂亮,他洗了很多遍的手,还是觉得自己的手还黑了怕脏了手串,用纸包了一层又一层,随后把手串放在口袋里,一直跑到公立学校的门口。
许小文还没放学,他就在门口等,一直等到学校大门开了,学生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他挨个找,很多学生看见他都偏头在笑,那嘲笑的眼神刺得侯广庆脸皮发热,他拘谨地缩着自己的脚,刚刚跑得太急,鞋底硌在石头上硌了个洞。
那群人的视线像大耳刮子抽在他脸上似的,让他狼狈地往外跑,他没遇到许小文,手串也没有送出去,当天晚上被父亲发现了那个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纸里的东西,毫无意外地,他又被打了一顿。
侯广庆第二天带着伤跑了出去,他决定要离家出走,做这件事之前,他想再看看许小文,把攥在手心里磨得都发黑了的贝壳手串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