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汐抬头:“我是认真的。”
“我不同意!”蒋毅疾声打断,“我没有同意就不能算!”
“分手不需要经过你同意。”
“我知道自己昨晚口不择言,你打我骂我都行。”少年仿佛置身冰窖之中,“没有男女朋友吵一架就会分手的。”
他一整晚惴惴不安的心在此刻支离破碎,宁愿再等几个月不想面对这种极刑。
蒋毅低下头,握着她肩膀小心翼翼地哄:“我以后绝对不再犯了好不好,再也不会口不择言,任何一点,说到做到,你要——”
“我们不合适,你难道不清楚?”闻汐打断。
他不说话,只看着她。
那眼神看得她心里又是一抽:“这两个月的相处你不累吗?我觉得好累啊。”
或许是风吹过来有些冷,连带着闻汐的声音也变得哑。
她说他不是早就发现了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每每相处非得委屈自己的意愿,才能迁就另外一个人。
他如火,她像水,待在他身边只觉得煎熬,每分每秒都好似要融掉自己身体的某部分,眼看着烟消云散。
而他呢,明明骄傲猖狂,不可一世,何必为了她折掉一身傲骨。
这样的日子他早晚会倦怠。
他难道不想有人同他势均力敌,刺激疯狂,何必跟着她平淡半生。
一句一句,不似拒绝,却如倾斜狂涌的洪水,隔开两人的距离。
蒋毅最怕最怕的,就是她这样冷静说话,仿佛陷入泥潭的只有他一个人。
“你的世界我进不去,我的世界你也进不来。”闻汐拨开肩膀的手,淡淡道,“咱们到此为止吧。”
她说完就走,身后的人却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愣在原地,直到看着那抹身影走了十来步,才猛地追上去。
大手紧紧揽住她的腰。
“我不同意分手!”蒋毅惶然无措,只知埋在她颈窝里喃喃,“只要我没同意分手你就还是我女朋友,我们只是闹了个小矛盾,你”
手指却被一根根掰开,随着少女平静的话:“你说过不会再强迫我,是打算反悔?还是打算再一次限制我的自由?”
闻汐转过头来,“你多纠缠一次,在我心里的形象便会跌落一层,直至摔入谷底。”
谁说语言不会伤人?如利剑穿胸,让人疼得撕心裂肺。
直到过去了几天,闻汐依然还记得他当时的眼神,仿佛热切在眼中一块一块的碎掉,变成被抛弃的小孩,直至很久过后,才想起去找自己
丢掉的尊严。
可又怎么找得到,早在她这里所剩无几。
那种惶然无措每每回想一次,闻汐心都在打颤,可时间总会愈合的。
她一遍遍安慰自己,时间总会愈合的,明知不合适,便不能再往前走,这样对他们都好。
蒋毅也的确没来纠缠她,只远远看到过几回。
夕阳的光点缀在他眼底,隐隐晃荡,那种从不在人前表露的哀伤却轻易让闻汐捕捉到。
或许他自己也在彷徨,因为最后那句话畏首畏尾,不敢上前,因为她说的理由而开始怀疑自己。
闻汐看了一眼便立马躲开,心里的酸却蔓延无止。
迎新晚会那天是周三,她没去驻唱,却在图书馆待了九点多才回宿舍。
早回来一定会被乐瑜她两拉去大礼堂,这几天她们每晚都在她耳边劝,说尽了蒋毅的好话,就想他两赶紧和好。
闻汐苦笑,女生不都是劝离不劝合的吗?怎么她两
她回宿舍时空空荡荡,另外两人早去了大礼堂,费劲心思抢了一周的票怎么可能放弃。
闻汐刚将书拿了出来,手机便跳出几条信息。
拿起一看,是乐瑜发来的,一个视频和几句话。
乐瑜:【我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只是不想很多事实被掩藏。】
乐瑜:【你如果真的坦荡放下,就该点开,看看他为你付出,却不曾见光的心意。】
乐瑜:【再次重申,我不是托,只是希望我的小仙女能从她的壳里走出来,勇敢一点。】
闻汐盯着那那几句话,反反复复。
上面的视频封面黑漆漆一团,只有小嘬的光在中央闪烁,仿佛潘多拉魔盒在向她伸手。
她的唇反复呡紧,最终还是点开了那个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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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哥,下一个该你上台了,紧张否?”沈南宇在后台问。
蒋毅懒懒靠在墙上,扯了扯唇。
后面几组队伍紧张得连连深呼吸,声音都在打颤。就他游离在外,没有丝毫即将上台的热烈或是紧张。
然后整个礼堂便听到响亮的报幕声:“下面有请金融系的蒋毅为我们带来吉他弹唱——张震岳《小宇》”
顿时,礼堂阵阵惊呼,连带着吹口哨的声音,将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少年就在这样备受瞩目的目光中上台,一身长款风衣更显得肩宽腿长,顶灯洒在他细碎的额发间,俞衬得少年轮廓深邃,浑身都在发光。
吉他和话筒早已经由旁人准备好,蒋毅坐高脚凳上后,将吉他拿了过来。
少年扫视了眼观众,虽是刺目无比,他依然看得认真。
不过想也知道,肯定没有那个人。
他的笑也变得苦涩:“不要有什么期待,我吉他和唱歌都很烂,室友甚至点评我五音不全。”
他低沉醇厚的声音从话筒里倾泻出来,如颗粒在看客耳边碾揉,一股子酥麻随着那调侃的调子荡漾开,场内气氛更热了,甚至后排的同学
站起来高呼蒋毅!
“这首歌是送给我喜欢的女孩子,或者,”蒋毅垂眸,“我来这就是为了她。”
“她温凉似水,总在日复一日的弹吉他,唱歌,”他说,“唱给懂的人听,唱给不懂的人听,也唱给不值得的人听。”
灯光缱绻,一缕缕笼罩在少年的眉眼上,衬得那双眼如水般温柔。
这温柔轰轰烈烈,毫不掩盖。
“那时我就在想,我要办一个只属于她的演奏会,让她放下疲惫,当个最普通的观众,听别人唱歌,也能顺带点评两句。”
他笑得有些骄傲,“也能顺让她知道自己唱的有多好,不是每个人都能用歌声打动别人,譬如我这样的,练个半把月,屁都不是,不
过,”
少年顿了顿,“她不会来了,一切都被我搞砸了!”
他抬眼那瞬,场内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他眸底的湿润,正热烈的晃着光,如同丝线般缠着看客的心。
闻汐也不例外,清晰看到那层朦胧的光笼罩在他身上,仿佛蒸汽,卷走他所有的骄傲。
她脑子里突然想起那晚他来接她的时候。
——“你手怎么起泡了?”
——“没什么,被水烫的。”
原来不是被热水烫的,是按弦时摩擦起的水泡。
她眼睛顿时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