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无意的,老赵得以远远瞅见几回做郎君装扮,跟随“新平将军”登城墙巡视敌情的崔莞,知她并无大碍,这才缓缓放下心,左思右想,决意登门请罪,可不想清早出门,便瞥及一行眼熟的护卫围着一辆马车慢慢朝城门行去。
老赵急急行密道,赶在众人前绕到路前等候,于是便有了眼前跪地拦车的一幕。
“姑子,老奴有愧于姑子,今日在此,无论姑子要杀要剐,老奴断无半句怨言。”
当日秦四郎以妻女性命为挟,逼他不得不行违心之举,将崔莞一行人引入局中,即便崔莞安然无恙,可他叛变已为实,毋庸置疑。
认出老赵的墨卫各个如碧落一般,神情冷冽,恨不得杀之后快,不过主子尚未出言,只得生生忍下,然而那股凌厉的杀意,惊得老赵心底一片寒凉,浑身颤抖不已。
崔莞示意碧落将车帘挽起,扫一眼老赵惨白的面容与发颤的身子,暗叹一口气,对外说道:“让他过来说话罢。”
墨十八虽不知老赵究竟为何人,但听崔莞一言,便朝左右两旁的墨卫点了点头,示意众人散开,老赵这才颤颤巍巍的起身,跌跌撞撞扑到马车一角,朝车厢中只露出半边身子的崔莞噗通一下,再度双膝跪地,低头砰的一声,前额重重叩在地上。
“多、多谢姑子大人大量,老……”
一个奴字尚未出口,却被崔莞淡声打断,“赵叔,你虽认我为主,可你既未签契,我也未能依言,令你衣食无忧,故而你也不必再自称为奴。”
此话一出,老赵如何不明白,崔莞这是要抬手放他一马,欣喜之余,赧愧更甚,他伏下身,以额触地,哽声道:“当初若非姑子心善,某与一家老少仍旧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说不定也早已成魏人刀下之魂,是某不知好歹,对不住姑子,往后,每月初一十五,某定为姑子烧香祈福。”
老赵所言也不假,魏人虽是围而不攻,但仍是将城外的一干村镇洗劫屠戮一空,倘若无崔莞留下的金叶子,光凭每日在城中驱车,老赵也难挣下一份家业,进而搬入城中,躲过这一劫。
“你且去罢,往后好自为之。”崔莞又看他一眼,沉默了片刻,阖上霜目,轻声道:“启程。”
无论如何,老赵她是不打算留在身旁了,至于高抬贵手,也并非是她心软,只是觉得乱世当道,老赵所作所为,也是为救家人性命,无可厚非。
听闻崔莞平静的声音,老赵抬手擦去眼角的湿润,退到路旁重新跪下,对着缓缓驶去的马车恭恭敬敬地磕下三个响头,直至一行人渐渐远去,再望不见身影,他方起身,折回雍城。
光阴荏苒,秋去冬来,马车到底比不上策马行得快,崔莞回到清河郡时,已过了整整二月有余,虽说离家前,她给崔诚与崔陆氏各留下一封书信,阐明出行之举,可近乡情怯,眼看马车即将行到崔氏府邸,崔莞的心中,多少有几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