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浅云窄袖里衫的刘珩,面色微敛,端坐于沉香镂雕山水云纹长几后,提笔悬腕,伏案疾书。
一袭藕荷襦裙,身子纤细娇小的崔莞,眉目沉静,小手拢在荼白的布巾中,裹着湿润的长发,轻轻擦拭。
原本不相干的两人,因一撮乌黑柔软的发丝,有了牵连,有了触碰,明媚的秋阳自半敞的窗棂漫入屋中,映在地上的两道身影,愈来愈长,愈来愈长,几欲交融。
直至崔莞将那头湿漉漉的长发尽数擦干拭净,刘珩手中的笔仍未止歇,他右侧的几面上写好的信笺莫约有二、三十张。
起初,崔莞还略扫了几眼,发现均是难以看明的暗语,且张张皆不同,而后也就收了目光,仔仔细细的为他擦拭长发。
这会儿,趁着刘珩写完一笺,暂且顿笔时,崔莞轻声说道:“殿下,发丝已干。”
“嗯。”刘珩仍是头也未抬的哼出一句,随后又道:“束发。”
崔莞捧着布巾的小手僵了一下,“……诺。”
嗯,他一惯是得寸进尺之人,又非现下才得知,今日…今日你是自寻罪受,怨不得旁人。
崔莞边在心中碎念,边轻声走到木架旁,将手中泛着湿意的布巾撑开,挂回木架上,接着便转身朝置于墙下,摆着一面铜镜的短几走去。
几上除去发冠玉带之外,还有象牙梳,白角篦,但凡束发所需之物,应有尽有,她取了梳篦发冠等细物,还未转身,便听闻耳边响起一道磁沉嗓音。
“不必带冠。”
“诺。”崔莞应得干脆,不带冠,那就带纶巾,如此于她来说,更好,戴冠可比带纶巾繁琐。
她一手持象牙梳,一手拢着那头乌发,轻轻梳开,理顺,掌心中的柔软顺滑,仿若一道涓涓溪流,象牙梳没入发中,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自头梳到尾。
崔莞的举止,优雅娴熟,拢发,理顺,束发,成髻,再拾起朱漆木盘中的月白银丝云纹纶巾,裹在头顶盘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之上,以同为月白色的长带缚紧。
不多时,披散着长发,显得慵懒的俊脸,仿佛多了一丝精神,随意散在身后的飘逸长带,敛了一丝清冷华贵,添了一抹温文儒雅,不似平日里那般高不可攀,望尘莫及。
束好发,崔莞打量了两眼,方满意的收了手,将梳篦等物收好,物归原处。
刘珩抬眼望着在短几前忙碌的窈窕身姿,墨眸轻闪,眼底的笑意渐浓,紧抿的唇角似乎也略松软了一分。
待崔莞行过来时,他伸手自左侧堆了莫约一指高的帛纸中抽出其中一卷,递出。
“这是……”崔莞扫了一下眼前的帛纸,不解的目光落在那张淡然的面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