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摆着一筝,一琴,左右各一,两两相对。王樊施然的走到左侧的长几后,袍角一撩,坐席,探手,温和的抚上那颇有年头的桐筝。
“意然兄甚是精通音律,我等可有耳福矣!”萧之谦心中一喜,朗声笑道。
众人不约而同的点头,面容均透出一股难以自持的欢喜与期盼。
毕竟,能亲耳闻及王樊弹筝,也是极为难得之事。
流觞诗会复始,王樊垂眸,抚在筝弦上的十指一拂,婉转低沉的筝声,如渠中清泉,涓涓流淌而出,入耳,入心。
他修长的指尖一勾一勒间,仿若一座巍峨磅礴的山岳凌空出现,令人心神震撼不已。而后,曲调轻转,山岳之上,一道流水缓缓奔流,耳旁如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又令人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安然惬意。
“高山流水。”崔莞低声轻喃,这是上一世,纵使她竭尽全力,也无法完美弹奏的雅曲。
想来也是,整日只知迎欢争**的风尘之女,又怎能抚出一曲悠扬空灵的知音曲?
莫名的,崔莞心中腾起一丝躁动,好似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可又偏偏难以挣脱最后的束缚。
究竟是何物?她未曾细想,身子早已不知不觉的站起,走下竹席,一步一步朝那弹筝之人走去。
众人皆是一惊,可却无人起身制止崔莞,曾信是想目睹她出丑,而萧之谦与裴清等人则是被王樊的目光所阻。
待崔莞自恍惚中回过神,赫然发现自己已站在了木亭之中。
王樊止弦,笑吟吟的望着崔莞泛起一丝愕然的容颜,温声说道:“阿挽擅琴,何不与我合奏一曲,以尽雅兴?”
崔莞自是想回绝,不过,犹豫片刻,她迟疑的颔首应邀。
她虽破了曾信一局,难保接下来不会再有谋算,与王樊合奏,便是出了什么意外,亦不只有她一人遭殃。再者,有王樊在,曾信与萧之谦未必敢动心思。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拒绝。
崔莞心绪一动即止,慢慢走到右侧的长几后落座,与王樊一般抬手抚上琴弦。
熟悉的触感如流水,哗哗涌来,她抑制不住曲起纤指,轻轻一勾,悠扬的琴音自指下倾泄而出,随即,婉转的筝声蜿蜒附上。
琴音如泉,筝声似岳,绵延交缠,来回荡于半空之中,原本空灵的乐曲,仿若有了魂,有了魄,不再似一副立于眼前的山水之画。
此时此刻,人在画中行,清风徐徐,高山流水,身临其境。
众人不由痴了,醉了,纷纷转头,怔怔望着木亭中那两道昂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