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莞心急如焚,她与卫临约好今日要详商,可有刘珩杵着,莫说出门,便是小离半步都如登天。
“有道是局必方正,象地则也。棋有白黑,阴阳分也。作伏设诈,突围横行,要厄相劫,割地取偿,三分有二,恝而不诛,览其得失,古今略备。”
刘珩轻飘飘的落下一子,白子满盘零落,飞斜入鬓的眸子似笑非笑,盯着崔莞隐隐透出一丝焦躁的眉宇,漫不经心的道:“卿卿以为,孤说得可对?”
“殿下所言甚是。”崔莞慢慢将棋盘上所剩无几的白子拾起,归至金丝楠木圆盒内。
她不善棋,与刘珩对弈,十局十输,心不在焉是一故,刘珩棋艺高绝又是一故。
刘珩端起搁置在一旁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微凉的茶汤,懒懒笑道:“阿莞擅琴,今日孤兴致极佳,正好可闻阿莞奏一曲高山流水。”
崔莞头也未抬,静静拾着棋子,白子尽了拾黑子,同时唇角翕张,淡淡回道:“殿下谬赞,阿挽不擅琴。”
“不擅?”刘珩眸色一沉,幽然的目光掠过那只在棋盘与棋盒间游移的柔荑,肌肤白皙莹润,骨节纤长均匀,一看便是绝顶的抚琴之手。
忽的,他广袖微摆,探手覆上了那只拾棋的小手,磁沉的嗓音慢慢溢出口,“孤怎么听闻,雍城崔挽,平生最为好书,擅琴?”
崔莞身子微微一颤,耳尖上不可抑制的泛起一丝潮红,她强忍下抽手的冲动,迎着刘珩笑吟吟的俊脸,面无表情的道:“殿下可知道,夫市本无虎,然而三人言而成虎。是故,流言惑众,不可信也。”
说到此处,趁着刘珩的手一顿,她轻轻地挣了挣,慢慢移开,先将手心中的棋子置入棋盒,而后颔首朗声道:“时辰不早了,阿挽先回丰园为殿下摆膳。”说罢抬手一礼,起身退出木亭,转身便走。
看着明媚的春阳下,那抹渐行渐远的窈窕身影,刘珩勾了勾唇角,待他敛回目光,触及棋盒中那几枚显得格外润泽的黑子时,蓦地低笑出声。
用过午膳,萧之谦的请帖果然送上门了,崔莞并未亲自接帖,而是刘珩命人取之。
丰园的软榻上,刘珩淡淡的扫了一眼帖上潇洒飘逸的字迹,“啪”的一下,掷在了几上,“萧家……”
崔莞斟茶的手未顿,但双耳已然放空,专注着刘珩的碎语,哪怕透出一两句,也可让她心中多一丝明白。
可惜,刘珩只哼了一声,薄唇紧抿,不再言语,甚至懒懒的瞥了崔莞一眼后,便挥手将她遣出丰园。
崔莞心中喜不自胜,不必再与这人独处,于她而言,最好不过了。
返回竹楼后,左思右想,又昂首望了望天色,她便决定,仍是出门走一趟。
她思得甚是通透,卫临已不再是秦氏的家仆,去见卫临,算不得是“念旧主”,仅算是会故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