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仍不敢离刘珩太近,稍稍挪了两步,站在长几一角,略弯下腰肢,挽袖执壶,为他斟酒。
涓涓的流淌声中,崔莞神态恭敬,垂下的眸子紧紧盯在酒液轻溅,清光微漾的山水曲纹方樽,殊不知,她身上的衣袍本就不甚合体,这一弯身,本就稍显宽松衣襟霎时散开,一截莹白细腻的颈子,就这般直直的撞入刘珩深不可测的眸底。
刘珩深深盯了一眼,随即移开目光,望向渐渐没上顶端的酒樽,蜷曲的手指轻轻地叩击着几面,一道平缓的声音混合“咚”“咚”的叩击声,一下敲入了崔莞心中。
“阿莞甚合孤的心意,往后,你可不必为奴了,为孤的姬妾罢。”
为孤的姬妾罢。
轻缓平淡,甚至可说的上是漫不经心的寥寥数语,却似惊雷当头劈下,轰得崔莞一阵头晕目眩,执壶的手不由一软——
“哐当”一声突兀乍响,精致的酒壶打翻在几面上,咕噜噜滚动两圈又砰的一下落在刘珩缀着明珠的华履前。
由于铺着毾鄧,酒壶未有丝毫破损,可壶中所盛的美酒,尽数倾洒而出,几面,毾鄧,甚至刘珩的华服,无可幸免。
“嘶——”
大堂中陡然响起一阵细微的抽气声,同情怜悯的目光齐刷刷扫向那抹僵在原地的身影。
崔莞的小脸霎时攸白似雪,不知是为方才刘珩之言,还是为打翻美酒污华衣之过,她看也未看眼前俊颜含冰的尊贵男子,当即软下双膝,不顾足下被美酒浇透的毾鄧,朱唇微颤几下,惶惶说道:“小人无状,望殿下恕罪。”
刘珩俊美的脸庞沉寒冷冽,幽深的眼眸微垂,扫过仍在滴滴答答滴着酒液的衣摆,而后慢慢地抬起头,盯向跪在足前,瑟瑟发抖的崔莞。
仿佛堂中的空气变稀薄了一般,一道又一道的吸气之声此起彼伏,任谁都看得出,这貌美的小姑子,怕是要遭殃了。
张显眼中隐隐透出一丝兴奋之色。
可就在众人以为,崔莞会哀泣求饶时,她却静静的跪在地上,前额触地,哪怕身子已颤抖如风中残花,可除去方才一声告罪,了无声息。
刘珩眉目低垂,眸光深深的盯着她,叩击几面的指节仍旧有一下没一下叩着,良久,声声渐隐。
就在一干人以为,刘珩即将发落崔莞时,那一袭浸湿的墨裳轻轻一动,修长的身影慢慢立起身,他竟提步,就这般慢慢下了石台。
“既然卿卿如此欣喜,迫不及待要与孤共欢,孤也不忍美人久候,回罢。”
磁沉的低笑缓缓漾开,刘珩却是头也不回,如闲庭散步般慢慢朝大门走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暗流汹涌无处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