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说,师兄现在身体很好了?顾朝歌高兴地笑了,可是转念一想,她又问:“你是几日前来的呀?现在天气冷,前几日还飘雪,我师兄在水上飘着,日子肯定不好过吧?”
严格说来,她如今待的地方依然算后方,伊崔不肯把她送到正在打的军队里去,那里的医官处理的都是最紧急的伤势,当然随时也会面临敌袭的危险。因为水路运送便利,顾朝歌如今待的地方聚集着赵南起、燕昭和褚东垣三路人马的伤兵,在这里他们能得到军队中得不到的良好照料,很多人因此恢复很快,恢复后立即乘船归队赶赴战场。
当然,也有一些腹腔被捅一个大窟窿的,腿被削去半条的,纵使经过紧急处理,可是送到这里也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闭眼,就地埋葬。小城背靠的小山,在这年冬天多了很多歪歪斜斜写着字的木牌牌,每个木牌牌后头都是一个土馒头。
死亡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能忍受。
顾朝歌经手的伤员越多,她救活的人越多,城外的土馒头也越多,她就越发频繁地想起师父的这句话。
那个被她问起师兄过得好不好的士兵,回答她回答得结结巴巴,在他的认知里有吃有喝有地方睡就是过得好,哪怕明天就要抄家伙砍人或被人砍。顾朝歌关心的师兄冷不冷,衣服够不够穿,水上的日子无不无聊,这些女人才会关心的细节,士兵表示完全傻眼,根本答不上来。
见他如此,顾朝歌居然觉得有点儿放心。她是知道师兄的,大大咧咧,士兵不在意的这些生活细节,他肯定也不会在意。
所以也就是说,他现在过得不赖了。
顾朝歌抱着一盆血乎乎的钳子剪刀和小刀走过街上,她要去把这些东西消毒,而这座如今几乎被红巾军的伤兵完全占据的小城里,不停有人和她打招呼。虽然这些人中很多根本看不起女人,不过顾朝歌显然是个例外。
谁都知道自己的小命保不保得住,多半要看她,不得不对她尊重有加。即便她是个女人,也得忍。
顾朝歌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对她和善地打招呼,她也报以微笑,心里在想红巾军的这些士兵都好和气可亲,伊崔的担忧完全多余。
“顾……顾姑娘?”
在众多熟络甚至讨好的“顾医官”的招呼声中,这个磕磕巴巴叫她顾姑娘的声音显得很突兀。顾朝歌循着声音的方向,扭头,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