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毫无头绪的寻找中,瞿元嘉发觉常青将自己带到了城门,丽景门的牌匾遥遥可见,巍峨的皇城与他沉默对峙。短暂地合起早已干涩不堪的双目,瞿元嘉定下神,轻轻催动马匹,迎向铁壁似的宫墙。
金吾卫听说他是安王家人,要找冯童,便为他找来了內侍。来见他的內侍曾经随冯童到过程府和安王府,一眼便认出了他,毕恭毕敬地回答:“阿翁随驾去了翠屏宫。不在宫内。瞿大人若是有交待,奴婢记下,待阿翁回来,第一时间转达。”
瞿元嘉冷冷看着他的笑脸:“他去翠屏宫是伴驾,难道准你告诉我么?”
內侍答:“正是。阿翁交代过,若是瞿大人来找,是可以说的。”
“几时去的,能说不能说?”
“昨日去的。”
瞿元嘉内心一凛,恰在此时,象征着城坊各门即将闭合的鼓声从大内响起,鼓点声如惊雷,驱散了心中的混沌,瞿元嘉再没多问,掉转马头,直接奔城外而去。
从帝京到翠屏山,约合一百里,精通马术者,费不了一个时辰。但翠屏宫又在山中,还需再半个时辰,山中的秋天先来一步,寒霜随着夜幕共同到来,好在这一天月色如练,即便是霜寒露重,也能照亮去路,然而再快的马,再急切的心意,到了宫门外,他也只能按规制下马,等待着另一个人的许可。
亲自来接他的,是身着便装的冯童。
“瞿大人亲自前来,是五郎的病体有反复?”
来的路上五内俱焚,满心杀机,冯童这一句话却如同一桶冰水,将他浇透了。瞿元嘉眼前一黑,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全错了:“……五郎不见了。”
冯童没有掩饰自己的诧异之意,但也静了片刻:“那瞿大人前来,是……”
“五郎不见了。我寻不到他。”他轻声说。
冯童轻声问:“没有留下书信?口讯呢?”
瞿元嘉缓缓摇头,胸口翻上的苦涩堵住了他的口舌,让他无话可说。
冯童又问:“瞿大人想求见陛下否?”
瞿元嘉盯着冯童:“陛下知道五郎的音信么?”
“奴婢只是服侍陛下的內侍,如何敢答瞿大人。”
沸腾了一路的血冻住了,瞿元嘉缓缓合上双眼,弯腰作揖,干涩地说:“臣瞿元嘉,有要事求见陛下。敢请冯阿翁通禀。”
冯童没有说话,后退一步,接着就有卫士上前来卸去瞿元嘉的佩刀,而后,冯童又上前:“请瞿大人随奴婢面圣。”
伴随着这一支寂静到极点的队伍的,是山中不绝的风声。瞿元嘉觉得自己被扯成了两半:记挂着程勉的一半如烈火焚身,痛得每一寸血肉都如同被撕咬牵扯,而即将见到萧曜的那一半则如寒冰生铁,沉重迟钝,每一步都如在荆棘深处,不得不往前,又被拖进更深切的痛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