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曜没想到他想得如此深远,也感慨道:“我朝重门第,我生长其中,确实司空见惯,其实景彦说得不错,若是一味以门第识人,那真是舍本逐末了。”
颜延则袖手说:“依我说,子语最初的打算也不坏。不做官人了,带着元娘子逃了,他还养不活妻儿么?”
程勉凝眉:“以子语的才干,就此埋没了,也是可惜。他们情投意合,又这样般配,却还是落到眼下的境地,还是这门第良贱荒唐。”
裴翊倒是没有深谈下去,看着萧曜笑了笑,慢慢又说:“元娘子不是普通平民女子,更非寻常奴仆,既然殿下有意要成全他们的婚姻,为他二人计,殿下恐怕要避一避嫌。”
“嗯?”
“子语不日就要回正和处理善后事宜,待他动身后,就让元娘子搬出来吧。从此之后,这世间不能再有元娘子了。”
萧曜很快意会了:“……原来如此。”
“及至元娘子出阁,殿下及身旁近侍也要留意举止。虽然天下事很少有滴水不漏的,但大张旗鼓和有意避嫌,后者总是稳妥些。”
“那……就是不能相认了?”萧曜怔住了。
“殿下能相见不相识么?”裴翊反问。
萧曜不语,裴翊无奈地一笑:“殿下身为人上之人,不知道良贱之别无异于天渊也不足为奇。”
程勉忽然问:“景彦,若是泄露了风声,又如何?”
裴翊平淡之极地说:“那还有子语自己的法子。一走了之就是。而我身为地方长官,知法犯法,自然脱不了干系。但我甘愿为子语担下干系。不过如果殿下能够忍情避嫌,这事本就难以走漏。即便有怀疑的,看在殿下的颜面上,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但天下事难以两全,总是要有代价,是不是?”萧曜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
裴翊倒不刻意宽慰他:“常情正是如此。”
萧曜垂下双目,片刻后又看向裴翊,郑重道:“一切有劳景彦。”
议定对策后,萧曜并不急于告诉元双全部真相,只说要借用裴翊母亲一族女眷的身份,让她搬去了专门典下的院落,恰好就在裴翊家隔壁,直到雇好合适的侍女和仆从、诸事安排妥当,萧曜才当着元双和费诩的面,告知了他们几人对婚事的安排。元双当即大哭,萧曜何尝见她过如此失态,却奇迹一般忍住了悲声,有条不紊地将各项安排交待给了他们。到了此时,其实转寰的余地已然没有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元双在孩子落地后再出嫁。何况夜长梦多,谁知日后又会有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