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朗是想叫六斤难堪,偏偏六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徐朗就不爽了,继续刁难道:听说你父亲与国子监祭酒沈大人长得一模一样,你可知道?
六斤愣了愣,这件事,他并不知。
短暂的疑惑过后,六斤实话实说道:我不知,我没见过沈大人。
孩子们自说自的,几重树荫外,沈复望着远处的亲孙子,愧疚再次浮现眼前。
院长庄钧站在他旁边,抚着花白的胡须道:云亭,你确定要来这里教书吗?
今日之前,沈复确定,因为他想与孙子亲近,他去国子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自教导孙子,阿彻将孙子送到无涯堂,沈复就追了过来。他与庄钧是忘年交,鲜少有人知道,沈复想在这边兼个先生职位,轻而易举。
但此刻,亲眼目睹孙子因他被人嘲笑,沈复就仿佛看见了幼年时的儿子阿彻。萧震现在是国公爷,六斤还有个当皇后的亲姑姑,即便如此,还有人敢欺负六斤,而当年苏锦只是个卖包子的市井妇人,阿彻到底经历了多少鄙夷嘲讽?
年近五旬的沈复,几乎是狼狈而逃。
沈复一次都没有在孙子面前出现过,但他常常偷偷地来无涯堂,躲在暗处看孙子。
小少年们要学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六斤在礼、乐、书、数四科上样样拔尖,唯有射箭与驾车,六斤远远落后别的孩子。自己的孙子哪能不会武艺,萧震亲手教导孙子,可六斤就是不行,进步有限。
萧震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都被孙子气到了,想当初阿彻长得秀秀气气,骑马射箭照样学的很快,怎么轮到孙子就这么笨?思来想去,萧震去找霍维章喝酒了,然后将孙子的笨赖在了霍家的血脉上,气得霍维章当场掀了酒桌,撸袖子与萧震打了一架。
六斤能感受到祖父对他武艺的失望,时间一长,六斤也不想跟祖父学了,格外珍惜在学院的时间。晌午别的学生午睡,六斤偷偷跑到练武场,盯着日头练习射箭。
练着练着,头顶突然笼罩下来一片黑影,六斤奇怪地仰头,先看到一把宽大的纸伞,而撑伞的男人,与祖父差不多的年纪,没有祖父高大健壮,却比祖父白,比祖父好看多了,身上有种院长那样的儒雅气度。最让六斤震惊的是,这位儒雅俊美的伯伯,与父亲长得好像。
九岁的小少年,呆呆地瞅着对方。
沈复笑了笑,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六斤脸色一变,想起来了。
那天徐朗说起沈大人,回家后,六斤就去问娘亲了,娘亲笑得很温柔,却没有说什么,等父亲回来,父亲将他带到书房,讲了祖母与沈大人的纠葛。
父亲不喜抛弃祖母的沈大人,六斤也不喜。
不知道。小少年绷起脸,跑出坏祖父的伞,去另一个箭靶前练箭。
带着幼稚的恨意,六斤对准箭靶,拼尽力气射出一箭。
羽箭飞啊飞,无力地没入了箭靶圆圈之外。
又没射中,六斤很失望,想到身边还有一个人,六斤悄悄扭头,却见那人在笑!
六斤更生气了,这个姓沈的祖父果然很坏!
就在六斤气呼呼的准备离开时,沈复拿起一张弓,对着大人用的箭靶射了出去。
六斤屏气凝神地看着,看见坏祖父的箭也射的很烂,六斤突然大笑,就像别的孩子嘲笑他那样,笑坏祖父的箭术不行。
沈复不是在哄孙子,他的箭术真的很烂,孙子经历过的嘲笑,他小时候也经历过。
收起箭,沈复走到旁边的树荫下,席地而坐,然后朝六斤招招手。
六斤原地没动,抿着小嘴儿望着坏祖父,既想知道坏祖父叫他何事,又不想去与他亲近。
沈复晃了晃手里的弓,笑道:我可以教你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