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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鸢看了一眼,心里浮上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总觉得,此时宁和的他,才更像她以前在识海里看到的,那个被宫里人爱护着的二皇子。

很真实,会哭,会笑,会撒娇,会盛气凌人,而不是后来在宫里,彻头彻尾的清冷面孔,隔绝陌生人,一罩到底。

所以坐在茶寮里,她抬手替他满上一杯茶,忍不住惊叹:你你居然会主动笑又似感慨:跟人打招呼的时候笑

此时茶寮里落了帘子遮阳,显得安静。郦清悟看了她一眼,配合地问道:那我需不需要笑得再大一点?

她给了他那么多震惊,他笑一下又怎么了。

比得过你的双腿为我而开吗?比得过怒捅马屁吗?比得过gān下这一切、还得让他来无奈地为她收拾残局吗?

谢令鸢想了想二皇子慡朗笑起来的模样,竟然无限神往:你就哈哈笑个给我看呗?她入宫以来,是很少见到真正的笑了。

郦清悟也是心qíng好,闻言伸手:买笑是要给钱的。

修长的手在谢令鸢面前一摊,她笑吟吟地将茶杯放入他手上:仙君此言差矣,您怎能把自己论钱卖了呢,您的身价是无价的,千金难买,谁敢轻慢,哦,别说钱了,一座城池,一个国家,都买不了你一笑呢。

她说的还真不假,北燕和西魏都曾想奉他为座上宾。不过他本是晋国皇族,所以对于敌国的示好,根本连个微笑都欠奉了。

但这话说得无赖又花言巧语,郦清悟虽然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却还是由不得心中微微一动。

他暗自蹙眉,难怪后宫那些满腹算计的妃嫔们,与她的关系竟然还不错,哪怕她被逐出宫,她们还是肯去送她,给钱给物的。

听这一嘴甜言蜜语,若是生为男子,恐怕三宫六院都为她妻妾和美,后宅安宁了。

不过也难为她,发生了这许多事,被人陷害,品尝世态炎凉,又被皇帝赶出宫,此刻还能笑得出来,也多少叫他放心了。

他的眼睛扫了一眼她身后,似是感慨般的:你那位心腹内侍,不在了啊。

当初他对那个少年内侍印象挺深,那内侍看似平静单纯,实则目光中看谁都是疏离与高傲,那种高高在上不是身份地位上的,而是一种对这个世间的统治与俯瞰。也就唯有面对她时,神qíng恭敬,让郦清悟更印证了她身份不一般。

听他探问,谢令鸢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

是啊,星使为了她,已经没了。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做好。

看出了她的伤感自责,郦清悟沉默片刻,温声开解道:毕竟宫中不易。

多少杯弓蛇影,他是体会得最深的,那么受宠的皇子都能隐姓埋名消失于世上,遑论一个内侍身份呢?

他提及宫中事,轻声道:我的人将白昭容带回来了,还尚存一口气,已经用针吊住了她,你可以去看她。

这段时间天象异变,果然也应了,皇后薨,北地反。他让罗睺盯紧了宫门进出,白婉仪被抬去坟地时,竟然还有一口气在,他推测她的死定然与宫中乱事有关,也就吩咐人将其带了回来。

谢令鸢一惊,随即眼中闪过一喜。

她被宫里押送去道观,中途是不能私自外出的,路上一直挂念着,盘算等到了华山后,她就安排人去救白婉仪。谁知郦清悟已经提前察觉到,把人带回来了。

谢令鸢欣慰地看着他,郦清悟坐在四面敞风、冬凉夏暖的茶寮里,端着粗陶茶碗,也丝毫不掩其圣父般的光彩,简直是蓬荜生辉。

真是贴心的小棉袄啊她低声感慨道。

郦清悟:

漫漫长夜逐渐褪去,东方跳跃着绽出红霞。

德妃和宫中内卫在华山脚下的小镇上歇了一夜,翌日跟随着抱朴堂派来的使者,沿着后山的山道上去。

山路多石阶,九曲十八弯。两旁不时有嶙峋怪石,还有姿态怪异的老树,弯着枝桠探下头来,茂密枝叶扫着车马。

山上果然是安静的,偶尔山涧传来淙淙流水声,几声鸟鸣从林间跃起。谢令鸢越向上走,心气就越平和。

皇家之人静修的道院,是建在后山上的,与前山山巅的抱朴观遥遥分开,亦是大防。

山中越来越寂静,逐渐可见几丛青瓦雕甍的殿室,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荫下。

到了半山腰,已经是出尘之地,内卫也不能相送了。他们行礼告退,转身往山下行去。

树丛间忽然响起一阵蝉鸣声,谢令鸢下意识想扇扇风,却发觉这里凉快得很,山风迎面微拂,很是惬意,这里倒真是灵气十足的宝地。

郦清悟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带着她往那几丛房子里走去:这里还算喜欢么?

谢令鸢跟在他身后,坦然道:是比皇宫里舒服自在的多了。

二人说着进了屋子,内里更是清慡,没有丝毫燥意。

屋子内部构造简单,带着书房与外室,最内是卧房,靠墙摆着chuáng榻,青色chuáng帐被挽起,白婉仪正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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