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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末了的光景,夕阳在朱红宫墙上漾洒着橙光,像把人也照得通身金huáng。西六宫这头有些饿得早的太妃们已经叫膳了,三两个御膳房送膳太监弓着虾米背走过去。楚邝扣着陆梨的手,陆梨碎步小跑着,心里其实是不愿意被人瞧见的。不时有宫人悄悄看她,被二皇子一眼天家威严瞪下去,又立时把头一低拘谨走开。
打崇禧门下过来一人,十四五岁的少年公子,着一袭玉白竹纹团领袍,发戴同色玉冠,生得面白而书生俊气,只眼底掖着丝不羁与狡黠。楚邝走得快,陆梨险些撞到他,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也回头看了她三眼,然后摸着墙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咸熙门。
臭小子,见着自己也不打招呼。楚邝认出来是宋玉柔,便扯了扯嘴角,问陆梨:看什么,可是你认识的么?
陆梨被楚邝握得骨头生疼,连忙收回眼神:奴婢和主子身份有别,殿下别扣着奴婢的手了。
楚邝便把她松开,抵在身后的墙面上:不是我要扣着你,我若松开你xué位,那毒就要往里渗透。三日后你如何考试,继续煮那破粥巴结我的母妃和父皇?
他说话始终是带着一抹讽弄与调侃,并不准备这会儿就认出陆梨。认出来倒不好玩了,今后必定躲着自己。他这回要装着不认识她,让她着迷上自己,待把她压下去时再一丝不挂地挑穿她。
贴得这样近,那上挑的眼梢和略厚的上唇,在经过这些年的军营打磨后,变得更加的犷冽与男儿味。又和小时候一样,总是把陆梨看得心噗通通跳。陆梨也不晓得他认没认出自己,兀自淡定地垂下眼帘,避开楚邝的目光:容奴婢自己把它吸出来。
她生得真是美极了,也不晓得当年是谁人偷生了她,竟把她生出这种说不出的味道。这会儿似因为中了毒,脸色有些苍白,又使人想起那纤细的小女孩儿模样。
楚邝凝了凝,心中顿生出一抹奇怪的怜恤,便把她的手背放在唇边吮吸起来。
他的动作和楚邹是不一样的,楚邹那天吸得很温柔小心,生怕使陆梨疼。楚邝却是霸道气十足的,陆梨被他吸得手背发麻,脸颊就泛开不自在的红晕。
楚邝暗自看得满意,吸了吐,故意装糊涂问她:你打哪儿来的?本王竟听不出你口音。
陆梨尚不及撒谎说江西,便看到那头小喜子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楚邝顺势看,很有些懊恼地问:我母妃说了什么?
倒也没说,只说叫爷快点回去,有熟客人在。小喜子挤眉弄眼。
这是他主仆二人之间的暗语,楚邝就知道必定是宋玉妍了。这话在暗示自己快点躲开哩,那丫头粘人,正在后头追着来。
他是不想理宋玉妍的,当年那般落寞不得志时,他是有考虑过顺从宋玉妍的,但西二长街上宋岩夫妇那一回对他的轻视却叫他薄了自尊。
楚邝便从袖中掏出帕子,给陆梨撒了些药粉缠上:这药瞧着就不管用,先敷一晚上,隔日我叫人给你送好的。
说着打前头与小喜子往嘉祉门里穿过去,躲外朝清净去了。
傍晚的咸安宫里静悄悄的,楚邹正坐在廊檐下喂着鸟儿,瘦削的俊脸上目光泰定。
破旧的殿宇下容易扎鸟窝,那母鸟生下两只雏鸟不见了影子,雏鸟镇日饿得在头顶上吱吱叫。楚邹嫌吵,便叫小榛子捅下来,把鸟巢搁在茶几上养着了。
宋玉柔袍摆一拂一拂地走进来,进门瞧见废太子院里挂着一套素白中衣,他的表qíng就有些窘都病了还,也忒不安分。
兀自装模作样道:方才我撞见二皇子手里攥着个姑娘,这会儿正抵在墙根下说话,回头我那痴呆姐该哭了!他小时候不叫宋玉妍姐姐,兴许这几年总分开,倒把姐姐叫得顺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