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她很清楚自己总会有这一天,此时也敌不过这种恐惧。
那双靴子又往前移了两步,香盈身子一软,几是不受控制地就跪了下去:这位爷,您饶了我吧,我
香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一震,香盈全然懵住,接着,盖在头上的红绸被一把揭开。
眼前豁然开朗,香盈仍懵着,孟时祺有点局促地伸手扶她:你快起来,起来说。
殷公子你香盈木讷地被他拽起来,神思缓了缓,明白过来他是出高价的那个人就更慌了,你是要
你、你别怕他按她坐回chuáng边,自己坐到她身边,想说话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沉默了半晌说,早点睡吧。
香盈:
咳。孟时祺清了声嗓子又看向她,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香盈:没吃。
是真没吃。老鸨为了照顾客人们或许想喝点小酒吃点菜的喜好,晚膳多是不让她们吃的。其实就算没有客人她们也吃不了多少,楼里在这方面克扣得厉害,一是能省则省,二是怕姑娘们发福了不好看。
于是孟时祺推门出去吩咐外头的宦官找人安排酒菜,不过多时菜便上齐,二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会儿,到底是孟时祺先夹了菜:我吃过了,你多吃。
他从鱼腹上扯了块没刺的ròu搁到香盈碗里,放下筷子又给她盛了碗汤。
香盈只怔怔地看着他,孟时祺被她看得愈发不自在,盛完汤后索xing起身离开了桌边:我去铺chuáng,我睡地上。
别啊!香盈赶紧拽他,你睡chuáng吧我睡地上。
两个人四目相对地傻了一会儿,之后孟时祺红着脸别过头,要不我睡地,要不都睡chuáng,我保证不动你。
那那就都睡chuáng吧!香盈磕磕巴巴。
而后她继续去吃东西,孟时祺在旁边看着她等她吃完。简单地洗漱后,两人一起躺到了chuáng上去。
他们从来没有一起睡过觉,当下不禁有些尴尬。沉默的气氛在帐中弥漫了会儿,孟时祺道:那个
香盈嗯了一声,他说:我打听了,你们八大胡同这里可以付够一年的钱不让你再接别的客?
她又嗯了一声。
他侧过头:你一年需要多少?
你别闹。香盈低头看着被子边缘的花纹,喃喃说,在八大胡同没有你这么花钱的,你简直排的上头号冤大头。
她还欠他二百多两银子呢,加上今天的就是四百多。这还不算他打赏上下、叫些酒菜之类的零散开销,若都加起来,五百两大概怎么也是有的了。
五百两银子花出去,他在这儿什么都没gān过。
香盈一想这个就心里打颤,总觉得自己不能再欠他更多钱了。她把他看做最好的朋友,很怕这份友qíng会因为钱的关系逐渐变味。
再说,他也不可能一直这样帮她。他没有赎她出去,是因为他做不到,或许是因为家里的原因,也可能有点别的缘故她没有细问过,但她知道只要没被赎出去,就早晚还是要接客的。
那早一点、晚一点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何必让他花这么多冤枉钱呢?五百两银子搁在哪儿也不是小数,若让他家里知道他来这种地方,大概也不太好吧。
你别管我了,八大胡同里这点儿事儿我比你清楚。香盈道。
莹月楼不大,没多少传奇故事,但她听过很多其他楼里的故事。
不少贵公子都做过要一直照顾哪个姑娘的承诺啊,可大多慢慢地就厌了、觉得不值了,然后有一天,突然就见不到人了。
香盈不想那样,她觉得那样太令人伤心。于是她宁可直接把他劝住,至少能告诉自己,是她主动不愿意的。
香盈。孟时祺翻过身望着她,你才十三岁啊别做这种事qíng,我想办法帮你出去,你还能好好嫁人的。
可事实上从这种地方出去的姑娘,嫁人很难的。香盈哑音一笑,有的可以换个地方活,可我出了京城哪儿都不认识在京里,我说我没接过客,谁信啊?
孟时祺这样一想,一时无话可说。
是啊,这谁信啊。一个在青楼里长大的姑娘,还是被客人赎出去的,说没接过客似乎就是个笑话。
嗯他闷了会儿,还是笃然道,反正你先别接客,听我的,我尽力帮你。
香盈没有吭声,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其实有时想想,她甚至会觉得如果没有认识他就好了。
因为她总有些不由自主地依赖他,有他在,她总觉得很多事qíng可以避开,总会心存侥幸地觉得自己不用沦落到真的卖身。
但事实哪有那么美好,她要gāngān净净地从这里出去太难了。这份依赖和侥幸,不过是让她活得更难受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