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和长公主倒是对她有些改观,换成旁人,做了这么几样得力的东西,必定会上赶着邀功,这郑绣倒奇怪,反而急着把自己摘出去。
贵和长公主沉默了片刻,道:外头、太阳很好。
郑绣不明所以,道:是啊,今日格外暖和些,您院子里的虞美人和醉蝶花开的正好呢。
她没听明白,秋蕊却是服侍了贵和长公主多年,最知道她的心事的,当下就道:奴婢退您出去晒晒太阳,也不算辜负了这大好chūn光。
贵和长公主没有出声,点了点头。
秋蕊在轮椅上铺了厚厚的羊绒毯,再把轮椅推到chuáng前,和老嬷嬷一起把贵和长公主扶着坐了上去。老嬷嬷还拿了条薄毯给她搭在了腿上。车轮辘辘作响,秋蕊一路推着贵和长公主出了内室。
郑绣自然也就跟在了后头。
轮椅推到门口,就需要人几个人合力一起把她抬下台阶。
老嬷嬷年纪老迈,长风苑的丫鬟又都是当成小姐般娇贵着养大的,也没什么力气。
郑绣从前在家做惯了活计,力气不能和男人比,却比一般的女子大些,便主动上前帮忙。让丫鬟们一起喊着一二一,一起用力,将轮椅上的贵和长公主抬到了台阶下。
长风苑的台阶不算短,一番用力,众人都是出了一头的汗。
郑绣拿了帕子擦了擦汗,道:下回找块木板扑在这台阶上,咱们就只需要把轮椅抬到木板山一路滑行就成。秋蕊笑了笑,道:还是二太太想的周到,奴婢回头就着人量了尺寸去办。
贵和长公主在面纱下撇了撇嘴,心想不就一点小聪明,秋蕊什么时候这么容易就夸上人了。
殊不知,她身边的下人虽然都忠心耿耿,也都体贴入微。但到底是在眼下这封建制度的压迫下长成的,习惯了听人命令,已经不善于自发思考。因而郑绣新奇的观点在她们听来,已经是十分新颖难得。
贵和长公主已经许多天没有出来过了,这几天她的面容恢复后,她就不想在屋里一个人闷着了。只是行动不便,由人搀扶或者拄着拐杖,对她来说都是窘态,不愿让人瞧见的。有了这轮椅倒是方便了,她只要坐在上头,由人推着,谁也瞧不出她体态的不同来。
丫鬟们又从屋里搬出了桌椅,奉上了茶水和点心,郑绣就也在贵和长公主身边坐下了。
贵和长公主心中又道,不过这么些天,她手下的人倒是对郑绣越来越尽心尽力了,她这当主子的都没张口,她们就知道服侍郑绣了。不过又想算了,看在郑绣这么尽心尽力为自己,也不那么讨人厌的份上,就当赏她的体面吧。
这一坐就一直坐到了中午。
秋蕊推着贵和长公主在院子里逛了逛,郑绣就晒着太阳,喝茶吃点心。一直到薛勉从前头回来了,发现他娘正在院子里,便笑着跑近道:娘,你出屋啦?咦,你坐的这是什么椅子?怎么还能动?
他问得语速飞快,贵和长公主回答不上,秋蕊便帮着解释了一番。
听说是郑绣想出来的,薛勉又啪嗒啪嗒跑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谢谢二婶,二婶费心了。
郑绣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问:勉哥儿真乖。让二婶瞧瞧,眼睛上的伤好些了没?
薛勉便仰起小脸,乖乖让她看了。他眼睛上已经不再高高肿起,只是青紫的痕迹仍在,倒也不会再疼痛了。大夫说等这痕迹消了,他这伤就算完全好了。
郑绣便又问起他这天在前面读了什么书,和薛劭玩了什么,有没有惹先生生气。
薛勉这段日子天天乖乖待在长风苑陪她娘,正愁没个人说话,郑绣一问,他就一股脑地都说了。还说自己这两天格外乖巧,得了先生好几次夸奖。
贵和长公主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她其实也很想问问薛勉这段时间好不好,可她仍然口齿不清,薛勉一个孩子理解能力也有限,她尝试过几次跟他jiāo流,却总是jī同鸭讲,便索xing不问他了,而是从下人口中询问他的qíng况。但到底还是没有从他嘴里说出来动听。
薛勉连说带比划,眉飞色舞地说了好一会儿。说完一长串话,他猛灌了两口茶,搔了搔头不好意思道:二婶别嫌我话多。
郑绣笑道:哪里会,二婶喜欢听勉哥儿说话呢。
薛勉嘿嘿一笑,又转头问他娘:娘,你也听到了吧,我现在好好的呢,您好好养病,别再为我cao心了。原来憋了许久没人说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说给贵和长公主听的。
贵和长公主没想到自己这一病,倒是让这孩子成长起来,变得乖巧了许多。听薛勉这样说了,她心中格外熨帖,道:娘、知道了。
郑绣看着他们这母慈子孝的相处,不由脸上也带出了更多笑意。
眼看时辰就到了正午,该用午饭了。郑绣便起身准备告辞回浩夜堂去。
你、留下,一起贵和长公主忽然道。
郑绣一愣,薛勉已经欢呼道:好棒,二婶跟我们一起用饭!
贵和长公主居然主动留自己吃饭?这实在让郑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直到丫鬟们把饭菜都摆上了桌,请他们一行人进屋上桌,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贵和长公主对自己的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