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静云没少唠叨,佟锦却都是眯眯一笑,根本不在意。
钱嘛,就是用来花的,以前没有那没办法,现在有了自然得加以善用。
佟锦自己明白,想要真正的融入佟府,她现在还差得远呢。目前的佟家表面看起来一团和气,但府中的下人实则分成了老夫人派和柳氏派,老夫人一派人数不多,但个个占据要位,柳氏则是大撒网,哪怕是个看门的小厮她都换上了自己人,所以纵观府内,佟锦除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再找不出一个能帮忙哪怕是能跑腿的人了。
她也不能什么事都指着静云和曼音啊,所以她才常常请客吃饭。她明白这样的请客换不来谁的真心,可她也不用真心,只须府里的人渐渐对她改观,提到她的时候别总是翻白眼哼鼻子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她有事的时候能有人热心一点给她送个信什么的,哪怕是图利呢,她也得让人知道在她身上是有利可图的啊!人傻钱多速来!
佟锦让静云通报了老夫人后,下午孙姑姑就亲自来接佟锦出关了,不过却有些忧心忡忡的。
老夫人今日的咳疾严重了,连换了两个方子都不太管用。
老夫人近来咳疾加重的事佟锦已从刘婆子的通风报信里得知了,也知道这是老夫人近年来的老毛病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好大夫换了几个,就是不见起色,一入冬肯定就犯,等到来年开chūn,便又渐渐好了。
所以佟锦才想让三枷过来看看,一是为了自己出关这事,二是因为她毕竟能得到三枷的实话,知道老夫人的真实qíng病。
佟锦便又说了请三枷过来的事,不过没提三枷会看病,只说请他过来讲法,给老夫人清心。
孙姑姑笑道:姑娘是最明白老夫人的,老夫人最近也惦念着要请法师过来呢。老夫人说了,等法师来了,姑娘就与法师一同过畅松园去,今天就不用过去了,老夫人昨夜折腾了半宿,现在又睡下了。
佟锦点头答应,知道自己这禁足令算是光明正大地解了,只是不知道佟玉帛的qíng况如何,前两天刘婆子过来八卦,可是说佟玉帛至今还是闭门不出,可见佟介远这次对佟玉帛是真恼了的。
到了傍晚时分,静云由外回来,带了满身的寒气和雪花。
下雪了?佟锦在屋里被熏得昏昏yù睡,此时到窗边将窗子拉开一道小fèng,才见到外面鹅毛般的雪片飞扬。
都下了一下午了。静云肩上和头上的雪花在熏笼的烘烤之下瞬间消弭,化为雪水打湿了她的衣裳,她抿了抿头上的水渍,笑着道:姑娘快到正厅去吧,法师已经到了。
佟锦一愣,又看了眼外头的大雪,错愕不已地道:他也够敬业的啊。
不过虽是这么说,却仍是让新来的香茗给自己着衣。
穿戴整齐后,静云已叫了暖轿,送了佟锦上轿,她自己则又跟着去了正厅。
正厅内,柳氏笑意暖暖又颇为歉意地道:这么大的风雪还请了法师过来,锦娘当真是太莽撞了。
客座之上,一个身着素袍,双目半合,眉间一点血红朱砂的年轻僧人端庄正坐,闻言答道:佟小施主孝心可嘉,贫僧理应成全。
他说话时语调徐徐,平静得不带丁点波澜,却奇异地让人心松神安。
佟锦进来时听到的便是他这句话,不由得在心里咒骂一句,成全?真想成全,倒是别收她那五百两银子啊!好歹是熟人,居然连个折扣都不打!
见到佟锦进来,柳氏面上的厌恶一闪,笑容连带着减淡不少。
佟玉帛禁足一事任她怎么说佟介远都不松口,更怒斥她纵女胡闹,凭她怎么解释那日佟玉帛真的不舒服才会qíng急离府进而冲撞太子,佟介远就是不听,还从老夫人身边调了人来专门看着佟玉帛,如今却是放了佟锦出来,这不是在打她们母女的脸么!
我们走吧。柳氏淡淡地说了一句,又让过三枷,法师请上轿吧。
三枷眼观鼻、鼻观心,由始至终没有正视佟锦一眼,双目始终是半垂着。他随着柳氏出了正厅,却不上轿,反手拎起门外倚着的一把素色竹柄油伞,贫僧步行即可。
柳氏为难地看了看三枷,又看了看三枷的脚下,畅松园距此甚远,法师衣着单薄,还是乘轿前往吧。
佟锦也是借由柳氏的动作才跟着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三枷仍穿着之前的那身行头,纯白唯美自不必说,可他的脚下,竟是穿了一双充满波西米亚qíng调的编帛糙鞋,隔着镂空的糙编都能看见脚趾头!
这是练了铁脚功了吧?佟锦腹诽之际,听到柳氏稍带不耐地道:锦娘,你怎么也不劝劝法师?
佟锦想了想,笑道:请二娘先行一步吧,我与法师一同步行过去。
柳氏姣好的面容上现出一些不满,看着三枷动了动嘴,但终是没说出什么,与三枷又客气了两句后,便径自回身钻进了暖轿。
三枷随后步下石阶,抬手撑伞遮去漫天风雪,脚下片刻不停,伞面全部打开之时,他人已在数步之外。
此番动作顺如流水,那柄伞也似乎充满了灵xing一般,轻轻斜斜地挡在他的头上,看似马上便要被狂风chuī翻,到底却没让半片雪花沾上他的肩头。
佟锦尚在石阶之上,看着已至远处的消瘦背影,不由得有一瞬间的失神。
此时的三枷不染一丝烟火,从容地行于狂肆飞舞的雪片之中,安祥、慈悲,静谧又宽容,好像他的真身远在九宵之外,俗世中的存在不过是幻象的投影罢了。
简直神了!
佟锦顾不得等去拿伞的静云,三步并两步地跑下石阶,追上衣摆卷着雪片翻飞不止,步伐却坚定轻缓,不受外界丝毫影响的三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