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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家人呢?庆格尔默了默之后问,她其实有些害怕纪澄说她的家人是被她们突厥人杀了。在庆格尔不认识纪澄之前,她觉得她们杀中原人,是因为中原人坏,他们富有,而她们穷困,突厥人就是劫富济贫,而且中原人也瞧不起她们,落在中原人手里的突厥人死得一样很惨。可是认识纪澄之后,庆格尔就希望纪澄的家人最好别是死在突厥人手里的,这样大家都不好相处啊?

纪澄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了。

庆格尔有些难过地看着纪澄,没关系,以后你当我妹妹,就住在我们家。

庆格尔其实只有十五岁,但是她从小就牧马放羊,风chuī日晒,皮肤看着就显老,所以相对而言,十九岁的纪澄看着就比她小上了些许,因此才被叫做妹妹。

纪澄道了声谢谢,她相信庆格尔现在的心无比诚挚,可是前提是赛亚的丈夫和儿子,庆格尔的父亲和哥哥们都能回来。

民族和民族之间的仇恨,就是由这一段段的血仇累计而成的,可是最初的起因并非是百姓之间有仇怨,而是他们的头领为了自己的功勋,为了权利,为了霸占更多的土地而挑起来的。

百姓其实何其无辜,他们向往的只有和平。

所以,纪澄身为大秦的子民,她虽然憎恨突厥这个马背上的qiáng盗民族,可是在面对单独的突厥人的时候,她心里却没有任何恨意。当然除非这个人杀了她的亲人。

阿澄。庆格尔有些拗口地喊出纪澄的名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忧伤呢?庆格尔的心地纯洁得就像雪山上的白雪,脸上总是带着阳光的她见不得任何人脸上有忧伤。

你总是望着南边儿,你是想回家吗?庆格尔又问,她心里想着,等她阿爸阿哥回来,就让他们把这个漂亮的小妹妹送到边关,送回中原去。

纪澄摇了摇头,回不去了。正因为回不去了,也没脸回去,所以才会日日夜夜地看着南边儿。

单纯的庆格尔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慰纪澄,她忽然站起身喊了一嗓子,然后就开始唱起了糙原上的长调。

糙原民族,人人都是唱歌大家,庆格尔的嗓子美得就像天籁,她拉起纪澄,跟我一起唱,我教你。

纪澄心知庆格尔的好意,也不愿辜负这个善良的姑娘,只是她的嘴角怎么也扯不开,她心里淌着泪,滴着血,别的人看她只当她是冷漠无qíng,唯有她自己知道心里腐烂成了什么样儿。

庆格尔想尽了办法也没哄得纪澄唱一首歌,她qiáng扯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于是夕阳西下把羊群赶回圈里时,庆格尔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柄沾满了灰尘的笛子递给纪澄。

笛子镶着金边,音韵宏雅沉厚,必是出自名师之手,在大秦也是难得,只是不知如何流落到了赛亚的家里,可也未必就是不知,不过是不愿去想罢了。

唱不出歌,缺可以把自己的心用笛音chuī奏出来,纪澄就靠坐在门边,低低回回地chuī着,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前所未闻,只是随心而至。

庆格尔在旁边抱膝听着,脸上已经全是泪水,擦也擦不gān。赛亚粗大的嗓门儿突然响了起来,庆格尔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拉着纪澄站起身,也不知朝赛亚回了句什么,就拉着纪澄往外跑。

姆妈说太难听了,不许你chuī。庆格尔有些难过地道:可是我知道,她是听着你的笛音,想爸爸和哥哥了。明天咱们去放羊的时候,你教我chuī好不好?

纪澄点了点头。

日子就像塞上的河一般,蜿蜿蜒蜒地一去不复返,天空上飘下了第一片雪花,糙原上的男人们都还没有回来,赛亚的帐篷就像世外桃源一般,避开了所有的消息。

可其实每个人心里都迫切地希望能听到战事的消息,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也能叫人不要胡思乱想,把自己吓得够呛。

这晚上赛亚的帐篷里来了一位客人,是赛亚远嫁到另一个部落的姐姐多兰。

多兰生得十分魁梧,估摸着有两个纪澄那么重,红红的脸蛋儿,厚厚的胸膛,声音比赛亚还要洪亮,一开口几乎能让人脚下的地震一震。

多兰的丈夫的部落也跟着喆利南下了,不过因为她的家靠近西头镇,小道消息就比赛亚家知道得多。

多兰这次骑了好几天马是专程来告诉赛亚好消息的。女人家都不容易,一旦得到好消息,自然要不辞辛劳地来告诉妹妹。

纪澄靠在庆格尔的身边,紧张地听着多兰说话,她只能听懂多兰话里的几个词,合在一起却完全不懂了。

只知道赛亚和庆格尔听后都笑容满面,庆格尔更是忍不住地哼起了歌来。

纪澄轻轻地拉了拉庆格尔的袖子,悄声问:你多兰姨说什么了呀?

庆格尔道:我们突厥人打了大胜仗,如今糙原都传遍了,多兰姨母特地来告诉我们的。今晚咱们可有口福了,我姆妈要杀羊,咱们吃烤全羊。庆格尔滋溜溜地吸了口口水,仿佛已经闻到了烤羊ròu的香气。

那天晚上赛亚一家高兴万分,纪澄却骑着那匹将她载到此处的马,去了远处的山岗,chuī了一晚上的笛子。

没有离开过家乡就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思念它。

纪澄的心qíng跌倒了谷底,突厥获得了大胜,是不是意味着沈彻他

纪澄赶紧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暂时的。多兰未必就能清楚战事,她自己也说了是道听途说。即使突厥暂时获胜,也可能只是征北军的骄兵之计,她不能胡思乱想。

纪澄的心就这样拉锯着,一时一刻也没有停歇。

时光亦然。

糙枯叶huáng,雪下了一场又一场,算着日子,已经是冬至,这是大秦最隆重的日子,要团圆要祭祖,纪澄几乎已经闻见了香烛的气息。

阿爸!是阿爸!庆格尔的声音在苍茫的夜空里响起,像尖刀一样划破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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