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萃踮起脚往纪澄耳边凑过去,我也是嫁给夫君之后才听说的,原来当年姐姐也有心于我夫君呢,还不惜去讨好齐华那小贱人。沈萃笑得有些威胁的意思。
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几件蠢事呢?纪澄想起自己和齐正之间的那几次眉来眼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眼睛有些瞎。
沈萃在纪澄的脸上没有梭巡到任何惧意,遂又加了一句,不过姐姐放心,我不会告诉二哥的。
纪澄笑了笑,沈萃的司马昭之心可真是很明显的,这么迫不及待地威胁自己,到底是在齐家有多艰难啊?这些年纪澄还真没费过心思打听沈萃的事儿,现在少不得要打听一下了。
沈芫的夫君曾修文三年前会试已经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里供职,只等着考核期满外放做几年地方官,再回京就能平步青云了。
这几年沈芫一直住在京师,京里的消息谁也没她灵通,这会儿她正抱着她的小儿子在逗乐。她是个着实有福气的,三年抱俩儿,前头一个是姐儿,第二个就生了儿子,曾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没有不喜欢她的。
纪澄轻轻拨拉着全哥儿肥嘟嘟的小手,他才三个月大,眼睛像葡萄一样亮,漂亮得厉害,老太太喜欢得不得了,每回沈芫回来,都叫她务必带着两个小的。
芫姐姐,阿萃是怎么了,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纪澄低声问沈芫。
沈芫低叹一声,将全哥儿jiāo给旁边跟着的rǔ娘抱着,拉了纪澄到一边说话,她是伤了身子,这几年一直没怀上,齐正的母亲身子又不好,就是拖日子,一心只盼着能看一眼孙儿,所以齐家急得厉害。前几次三婶还上门帮阿萃出了头,可这都三年了,她也没好意思再管女婿房里头的事qíng,我听说,三个月前阿萃给她的丫头纤云开了脸,不过齐正自己又纳了一房妾,好像是他家的远房表妹。
这样纪澄就能想象了,沈萃本就是争qiáng好胜的xing子,连纪澄这样的跟她没有太大利益纠葛的人她都嫌纪澄夺了她的风头,更何况还是两个跟她一起分享夫婿的妾了,只怕暗地里斗得一塌糊涂。
纪澄用团扇遮住了嘴低声道:齐夫人还在啊?几年前她看齐华和齐正的样子,都以为齐母早就该不行了。
沈芫笑着敲打了一下纪澄的肩膀,你个促狭鬼。不过我也是听说好几次都病危了,却又没了下文。只是这几年阿萃的嫁妆败得厉害,你看她头上的,那还是她前些年戴过的头面了,只是翻了翻金色而已。
京师人出门做客有不成文的讲究,做客赴宴时曾经穿戴过的衣物、首饰,下回再出门做客就要避免了,这才显得自己家底殷实和体面。多少人为了这样的讲究,打肿脸充胖子,四处借衣裳和首饰的都有。
怎么我姑母都不管啊?纪澄有些疑惑,纪兰可是很爱面子的。
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三婶给阿萃添置的行头拿回去最多戴一两回就会被齐华借走,她为了这个都抱怨好几次了。沈芫道:再说了,四哥娶媳妇的时候,那排场可是做得极大的,下的聘礼也极丰厚,三婶手头便是再宽裕,可又能照顾几头呢?过几年阿征也大了,也得娶媳妇。沈征是纪兰的二儿子,在沈家行五,今年也有十二了。
纪澄闻得沈芫的语气,不由笑道:听姐姐的意思,是不是这会儿就开始cao心娥姐儿和全哥儿将来的嫁妆和聘礼啦?
沈芫笑着去捏纪澄的脸蛋,就你是不用cao心的,我看过你的嫁妆单子,你爹爹可真是疼你,怕是把整个纪家都陪嫁给你了吧?
这话稍微夸张了一点儿,主要是外头人并不清楚纪家的家财,纪澄经手这么多年,纪家的财富在她手里翻了好几番,早已出乎沈芫的估计了。
纪澄道:陪嫁再多,那也是死银子,我想着还是得盘活了才是。
沈芫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纪澄的意思,她这个人说话可从来不会无的放矢的,那正好了,我也是愁着金山银山若是不盘活那也是坐吃山空的份儿。你若是有心,到时候且算我一股。
纪澄应了声好。如今纪家的生意她已经全部撂开了,只是成日看着手里那堆在墙角发霉的银子她就痛心痛身。商人逐利,要让那银子变成活水心里才安乐,纪澄是那种见不得家有余财生霉的人,梦想着能成为陶朱公那样的人,三散家财也不怕,她追求的是那种赚银子的过程。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沈芸走过来道。
纪澄和沈芸不jiāo心,这位二房庶出的二姐姐虽然对着谁都是一张笑脸,似乎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但是这里谁又是傻子,沈芸对她的那点子敌意和蔑视,她以为遮掩得很好,其实纪澄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也只是虚虚应付。
在园子里应付了七大姑八大姨一整日,晚上纪澄回九里院时,那张耗时数年才雕凿完成的紫檀大chuáng已经不见踪影了,寝房也大变样儿。
这样大的家私,搬上九里院已经是大费工夫了,如今要抬下去,自然又得兴师动众。纪澄扶额地想,沈彻这是得有多急啊,成亲的第二日就迫不及待处置她的嫁妆,明日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来询问呢。
纪澄穿过那三重新挂上的纱幔,只见房里正中摆了张阔大无比的榻chuáng,因为四周无柱,没有挂chuáng幔,自然就再不会叫人觉得闷了。
纪澄撇开眼不去看那chuáng上大喇喇并头摆着的鸳鸯双枕,视线落在飞雪纱上,几百两银子一匹的飞雪纱用来做衣裳尚且舍不得,沈彻倒好直接给挂来做帘幔了,不过不得不承认,这飞雪纱轻透,用来做帘幔随风起舞,倒将屋子烘托得仿佛仙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