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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璇夺了轻离,又重创屠神休苇,杀得这魔头多年来绝迹江湖,说不定碎魂镰已换了主人;斩魄刀去向不明,天罗束据说已被天地双老携隐。武林人谁不视兵器如命,陆澜山说得心cháo涌动。

异样的心思转了几遍,商晚最终还是按捺下来,掠了一眼沈曼青之前所坐的位置:正阳宫掌教竟然将此剑下赐弟子,也不怕被人夺了去,看来沈姑娘在门中的地位冷嘿一声,他不曾再说下去。

陆澜山是老江湖,岂会听不出商晚酸妒之下的念头,不轻不重的敲打:她是掌教金虚真人门下首徒,天姿好又蒙长辈青眼,年少凌云福缘深厚,旁人羡慕不来。再说她背后是正阳宫,就算苏璇已逝,也不是常人可以轻侮,敢得罪那是嫌命长了。

商晚知他看破,闷了一会自嘲道:轻离就算了,若遇上的是斩魄刀,商某还真不一定把持得住。

见对方收了心思,陆澜山笑了,可惜神匠鸦九意外身故,不然商兄说不定还能求一件趁手的兵器。

商晚心实有憾,忍不住咒骂。都是朝暮阁那群杂碎,竟然bī得神匠身亡,谁也没落到好处。

陆澜山深有同感:朝暮阁势大之时,做下的恶事岂止一桩。后来卷入通谋西狄一事,被王廷清剿重创,何尝不是报应。

俩人言语之间话题几易,左卿辞静静的听,忽道:剑魔有无后人?

这一句问的是陆澜山,他年纪较长,对江湖事比其他几人所知更详:苏璇疯颠之时不过二十余岁,独身未娶,何来后人。

左卿辞又道:连传人也无?

正阳宫从未有此传闻,剑魔的传人必非庸常,岂会寂寂无名。陆澜山敏锐的觉察:公子怀疑苏兄与苏璇有所关联?

商晚闻言好笑,有几分不以为然:虽说都是姓苏,差别也太大了。

左卿辞笑了一笑,缓缓道:我看苏兄像是认得这把剑,与殷沈二位有些不寻常。

陆澜山当时也觉得不对,听这一问又寻思起来:苏兄本就流连于各路珍物重宝,轻离又极有名,认得出不足为奇。可方才的样子确实有些怪异,难道和沈姑娘曾有过节?

谁知道,那家伙行窃多年,得罪的数不胜数。商晚也加入了推断,并不认同:初见时我瞧殷兄对他颇有敌意,不像认识,不过那家伙日日换脸,谁知道哪张是真的,蒙过去也不奇怪。

难道苏兄曾偷到天都峰上?也不对,那样殷兄已经第一个拔剑了。陆澜山深想下去,渐渐的更多疑惑浮出来:我记得中庭斗剑后殷兄的反应就有些不对劲,这两人以前必定jiāo过手,沈姑娘甚至清楚苏兄早年是用剑的

越说下去越是离奇,陆澜山的话语截然而止,篝火边出现了一刹那的安静。过了半晌,商晚讪笑一声:怎么可能,正阳宫的人何等自傲,真出了一个飞贼,掌教都要活活气死。

左卿辞一径微笑,并不道出任何想法。

陆澜山也觉得绝无可能,打了个哈哈不再谈下去,话题再度跳转,然而心底终是有一抹难解的疑惑。

经此一事,不单飞寇儿越发神秘,连看殷长歌与沈曼青都带上了联想,但谁也不好多问。待瑟薇尔病体渐愈,一行人折向焉支,送蓝眸丽人回返家乡。

一如左卿辞所料,漫漫长路后的回乡未必是喜泪。焉支有满城的胡杨和密窄的小巷,瑟薇尔的母亲见到爱女欢欣若狂,父亲却破口大骂。他把最美的女儿卖给人头贩子,多年重逢,满心恐惧女儿的逃脱致使债主和灾难降临。这片既无良地又无名产,唯出美人的贫瘠之地,最盛行的便是卖女。留下一包金珠和怨愤的泪,瑟薇尔选择了头也不回的离开。

深宫如牢,桑梓难归,随行回中原成了瑟薇尔唯一的选择。

骄傲的蓝眸美人不容许自己沉湎于哀伤,开始主动学习汉话,了解中原的风俗习例。收起脾xing之后,美人的宛转求教异常迷人,每个人均有空前的耐心。

唯有一点奇怪,瑟薇尔天天偎在苏云落怀里,与其他人谈笑盈盈,独独对左卿辞视若无物,连眼神都欠奉;左卿辞不在意美人的差别相待,但对她也仅是冷淡有礼,全不似平日的温雅亲切。

想必是互相嫌弃对方相貌太好,所以彼此看不顺眼,陆澜山如是总结。

不过美人带来了另一项益处,大概连左卿辞也颇为乐见。瑟薇尔挑剔的玲珑香舌根本吃不下旁人做的东西,迫使苏云落接过了沿途饮食。有了美人与美食相伴,再长的路途也不会滞闷。

及至阿克苏雅,瑟薇尔已能说些简单的语句,与众人也亲近了许多,开始单独骑乘马匹。偶尔甚至会流露出几分任xing的傲慢,但她极聪明,懂得适时的收敛,一笑一嗔又销魂夺魄,谁也不忍与她置气。

阿克苏雅充斥着应季而来的商旅,比冬季热闹十倍不止。老镇长病逝了,瓦罕山谷开遍明丽的山花,绿意漫野,□□安然,数月前的凶险犹如梦幻。

白雪覆盖的葱岭化为糙木繁茂的嵯峨群山,融化的冰泉淙淙,野鹿呦呦,山猫出没,新笋破土,树下一簇簇雪白的野菇山覃。随着人们一路前行,一重重厚重的冬衣抛下,艰险的旅途仅剩了尾声。

关外牛羊成群,牧糙青青,一切与出发时大相径庭。

勒马遥目,城关在望。

高高的城墙飘扬着汉旌,日色澄净,天际丝丝缕缕的云彩舒展,令远行的归客胸臆舒展,忍不住纵声长啸。

一群胡雁飞过长空又蓦然惊散,一个高远的黑点双翼平展,越过雁群向众人飞来,尖长的鸣叫自晴空传来,苏云落蓦然抬首,屈指就唇,打了一声清亮的唿哨。

黑影闻声掠翔而来,苏云落策马迎上去。一声又一声鸟鸣更急,高度极速下降。那是一只矫健的灰隼,半拢双翼在苏云落上方盘旋。他伸出手,灰隼在臂间穿梭,qiáng健的翅膀不时拂过头顶,一人一鸟仿佛在欢快的嬉戏。

一行人远远的看,白陌喃喃道:好像第一次见他这么高兴。

一人一鸟有一种将旁人隔绝的亲密,瑟薇尔看了半晌,渐渐咬住唇,终于忍不住喊出来:云落!

呼喊在原野上传开,苏云落停下动作,任灰隼落在肩头,缓缓策马过来,比常人更深的眸子映着晴空,有一种压抑的欢欣。瑟薇尔,我要走了。

冰蓝色的眼睛满满的全是惊愕,美人叫起来:你要去哪里,你答应过保护我。

苏云落一直对她极有耐心,从不违逆,但告别的时候也无留恋,在中原我是贼,被追捕,不可能照顾你。

我不管!瑟薇尔美目盈泪,语声激动,足以让铁石心肠的人软化。是你把我从王廷带出来,中原那么大,我根本不会汉话,随时会受人欺负,你不能这样丢下我。

公子有地位,会安置你,让你比吐火罗王廷时更自由。苏云落大概不习惯安慰人,说的有点费力,想一想又道,他有很多huáng金,不会贪图你的美色,你会过的很好。

瑟薇尔哭得更厉害了,眼泪珍珠似的落,揪着他的衣袖不放。

苏云落又劝了两句,扯出衣袖驱马退后数步,对众人一点头:保重,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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