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谢刃在去跪思过院之前,先收到了一张账单,看完第一条“兰透熏香柜,七千玉币”就开始眼前发黑,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
风缱雪道:“可以免你一个零头。”
谢刃双手握着他的肩膀,比较没有底气地说:“风兄,这件事……你是不是也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责任?你看,是你在集市上叫我,我才顾不上木雀的。”
风缱雪很爽快地点头:“好吧,免你八成。”
谢刃心花怒放,好说好说,接着看第二条——
“空山凝云床,十二万三千玉币。”
“……”
风缱雪低下头,唇角透着一点笑。
但谢刃没顾上看,因为他已经迅速脑补完了自己辛苦还债的凄惨一生,心中正不胜悲凉。
风缱雪提议:“不然你以后陪我好好上学,别再到处乱跑,钱我就不要了。”
谢刃闷闷抬头:“别,这我也过意不去。”
“那你除了陪我上学,再与我一道研究这个。”风缱雪取出厚厚一本《静心悟道经》,“这书难读枯燥,我却喜欢,人人都不愿与我同修,所以只能找你。”
若换作平常,谢刃一看这无聊的名字,可能已经当场睡着,但今时不同往日,身负巨债的少年是没有资格拒绝的,别说是静心悟道,就算是静心撞墙,也不是不能考虑。
“那就这么定了。”风缱雪收起书,“等你从思过院回来,我们便每晚一起看书。”
谢刃生无可恋地想,在跪思过院和看悟道经之间,我竟分辨不出究竟哪个更惨。
他站起来,很没有精神地说:“那我去跪着啦,你今天没地方睡,就去我的房间吧。”
风缱雪点头:“好。”
思过院要比别处更寒凉一些,院中铺满圆形鹅卵石,谢刃是这里的常客,已经跪出了经验,打了个呵欠就开始发呆。反正过嘛,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思得再透彻也改不了,索性就不思了。
墙角虫豸窸窣,被圆盘似的月亮照着,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谢刃下午忙着救火,晚上忙着挨师父训,饭没顾上吃,肚子正饿得咕咕乱叫时,有人刚好拎着食盒,从墙头轻盈落下,如雪衣摆上沾着露。
谢刃吃惊地问:“怎么是你,璃焕呢?”
风缱雪跪坐在他对面,将盘碟一样样端出来:“往后你再挨罚,都换我来送饭。”
“你这也太明目张胆了,给我几个包子馒头就行。”谢刃赶紧按住他的手,“哪有人罚跪还要吃七碟子八碗的。”
不行吗?风缱雪想了想,自己唯一一回被师父关禁室,师兄们何止是送来七碟子八碗,还有一张铺满柔软毛皮的大床。
谢刃捡了几个包子,催促:“快点回去。”
风缱雪收拾好食盒,离开前不忘提醒,明日记得准时来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