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溪看着程嘉懿的侧影,再也移不开目光。
他下颌紧绷,像是想起了什么沉重的回忆,眼睫下垂,落下的碎影遮掩所有涌动。
黎溪心头一跳,扶着茶杯的手跟着颤了颤。
明知道这这只是一场掩人耳目的戏,但她还是觉得难过,忍不住想问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是演技还是真情流露。
如果是真情流露,是不是想到那轮爱而不得的月光?是想到她望尘莫及的背影,还是想起被迫分开的理由?
哦,她还不知道程嘉懿和那个女人有过什么动人故事。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的那天是怎样的天气?是晴天还是雨天?
在荷尔蒙初动的时候,有没有因为一次触碰、一个浅吻激动到整夜辗转反侧,构想有另一个人的未来?
而他深爱一个人时,又是什么模样……
最令人妒忌的是,为什么程嘉懿只爱过这么一个她?
这些莫名又不带善意的念头飞快占据黎溪整个脑海,她就像被扔进可乐的薄荷糖,被碳酸腐蚀全身,痛不欲生,然后奋力反抗,破瓶而出。
她扯了扯嘴角,轻笑出声,说不清道不明是苦涩还是不屑。
“人都爱犯贱,得不到的最惦念!”
没指名道姓,是骂别人,也是骂自己。
*
黎溪回到房间,坐在露台的吊椅上。
往前数不过几天,程嘉懿还从一楼翻身上来,把她吓得够呛。
要是失手了该怎么办?
程嘉懿没给她答案,因为他没有失手,也不觉得自己会失手。但黎溪现在可以自己写出答案——摔死也不关她的事。
书房的会还没散,聒噪的蝉鸣在幽静中分外突出,叫得阳光和人都燥了起来。
黎溪转动中指上的关节戒,转出来,又塞回去,来来回回,漫无目的,脑和身体总有一个要处于静止状态。
楼下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黎溪手一抖,刚转到指尖的戒指不听指挥脱手而去,她诶了一声,再伸手也只抓得住流动的风。
她攀着栏杆往下望,一个黑色的行李包放在地上,包的主人单膝跪在地上,在石砖缝隙间捡起了什么,然后才抬头往上看。
黎溪一个激灵把身子缩回去,还做贼心虚地往后退到吊椅后挡住自己。
吊椅是藤编织而成的,黎溪就猫着腰在一孔孔缝隙里往楼下看,十足一个变态偷窥狂。
楼下的程嘉懿抬头张望了一下,二楼露台空无一人,除了一直随风轻晃的吊椅如今僵硬地斜斜定住。
欲盖弥彰。
他摊开手掌,里面一枚银白色的排钻戒指反射出璀璨阳光,熠熠生辉。
这一刻连风都静止,程嘉懿站起来,将戒指收到裤袋,拿起地上的行李包径直往竹林小径走去。
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等程嘉懿的背影彻底融进那苍翠的绿后,黎溪才站直身子远远唾弃:“小偷!”
蓝天远阔。
不多时,她远眺的目光又看到了那个黑色的行李包,那不知道藏身在何处的蝉还在不厌其烦地叫啊叫。
她那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躁动起来。
这该死的蝉,害她都不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