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元白重新摸回房间的时候还紧张兮兮, 重新躺在床上之后,他侧耳听了一会儿动静, 确定父母和甄优秀都没发现他跑出去,才终于放松下来。
手机收到了时不凡发来的晚安消息, 甄元白看了一眼, 把手机丢到一边儿翻过了身。
闭上眼睛想睡觉, 可脑子里却突然塞满了时不凡, 刚才发生的事情反复在脑子里播放,让他根本不能好好睡了。
他觉得自己特别没骨气, 刚才应该直接跟时不凡说,我就是讨厌你, 就是不喜欢你, 爱分手就分手, 爱走就走, 谁稀罕你!
可摸摸心口,又十分郁闷,他好像真有点稀罕时不凡。
他气的去踢被子,踢完了又怕冷的抓回来盖在身上。这股冷气仿佛把他的郁闷被冻没了,甄元白看了天花板一会儿, 又觉得喜欢时不凡应该是意料之中的,毕竟时不凡长得帅,人挡杀人, 佛挡杀佛, 气质又拽又酷的, 跟他在一起好像永远都不担心会被欺负。
当人想做什么的时候,就会拼命给自己想做的事情找理由,甭管是歪理还是真理,这些理由总能让那个想法迅速茁壮起来。
甄元白不想喜欢时不凡的时候,想的都是他的坏,想喜欢他了,才发现他的好也不少。
虽然都是失忆之后才对自己好的可浪子回头金不换嘛。人家都改邪归正了还揪着不放干嘛呢。
想着想着,他就把自己劝降了,先喜欢他试试吧,要是实在不行不还能分手嘛。时不凡这性格总不能分手后再来翻旧账。
昨天那场雪下的不小,地上很快见了白,甄优秀五点就睁开了眼睛,嚷着要上山拍日出,穿好羽绒服跑过来喊甄元白,甄元白被他推了两下,不得不把自己金贵的脑袋探出来半颗,生气道:这种天气爬什么山,万一滑倒了怎么办?
我们坐缆车上去。甄优秀推他,道:你快点儿,我要拍雪里的日出。
我不去了。
你出来旅游的还是出来睡觉的,早知道不让你来。
我是出来度假的,不是出来找罪受的。
甄优秀一转眼睛,忽然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物理试卷,想不想试试在日出的时候做卷子?肯定特别爽吧。
出来旅行还带着试卷,倒不见得甄元白有多么热爱学习,他只是很享受在不同的环境汲取知识的感觉,就跟别人旅行必须拍照一样,他旅行是必须要带上试卷或者书本的,因为他总觉得不同环境下学习会有不同的见解和感悟。
甄优秀把试卷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上去做张试卷再下来,怎么样?
半小时后,一家人在门口集合了。
甄元白各方面都很正常,唯有对学习的热爱是不正常的,没有人能理解他上山做卷子的怪癖,秦英也忍不住笑他:我记得几年前在都北山,优秀到处去拍照,你是不是也拿了张卷子上去玩?
甄平津直接不客气道: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卷子在哪不能写。
他说完就去提自己的相机,道:待会儿日出的时候找人给咱们一家拍个全家福。
秦英刚点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你才奇奇怪怪的癖好。
全家人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瞧这臭小子说什么呢,居然还敢顶嘴了,秦英有些愕然的朝他看过去,就听他道:拍照在哪不能拍,非得跑到各种各样的地方拍什么,难不成换个山换个水连鼻子眼睛都换了不成?
甄元白说完,也不管全家如何惊呆,直接蹬蹬蹬跑远了,甄优秀率先反应过来,急忙追过去:等等我!
甄平津道: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偷跑出去吃熊心豹子胆了?啊?
甄元白没吃熊心豹子胆,他只是谈恋爱了。谈了个一旦被发现很有可能被打死的恋爱,特别了不起。
山上风很大,从高处看去,到处都是一片素白,这种天气,上山来看日出的人居然还不少,甄元白找了个避风的安静地方坐下来,拿出笔享受自己的时光。他穿着雪白的羽绒服,脑袋藏在宽大的帽子里,戴着露指手套,远远看去像是一个胖滚滚的雪球,身边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甄元白头也不抬:上一边儿拍你的日出去,我马上就写完了。
又是好几声咔嚓声,甄元白仰起脸,正好对上了镜头,等到镜头移开,他才看清这不是甄优秀,而是时不凡。他心跳漏了半拍,问:你怎么过来了?
你这爱好还保留着啊。
甄元白怕他也觉得自己神经病,沉默的把卷子收了起来,时不凡忽然一笑,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甄元白一惊,急忙要站起来去寻找父母的身影,却被他一把拽住了:怕什么,我家长也来了,你爸妈不会发现我是跟着你过来的。
甄元白放下心,忽然后知后觉:你以前见过我?
当然见过,咱俩不是一个学校的么?时不凡嘴角一弯,伸手捏了下他的脸蛋,甄元白却道:不对,你刚才说我这爱好还保留着,我上回在山顶写卷子是两年前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时不凡顿了顿,收回手道:你妈朋友圈发的,怎么了?
甄元白疑惑的拿出手机翻了下他妈的朋友圈,发现第一条发表于一小时前,秦英配上了一张十分幼齿的图:我们聪明又要去山顶做试卷了[偷笑]
时不凡探头看:你以前长得这么嫩啊。
甄元白急忙盖住,道:你也没成熟到哪儿去啊。
时不凡一笑,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被甄元白踢了一脚,背过去。
干什么?
我还有最后一题,要在你背上写。
时不凡没好气的背过去,垂着脑袋玩手机,道:我看你是被惯坏了。
甄元白直接把试卷贴在他背上,偷偷弯了弯嘴角。
时不凡第一次见到甄元白其实是在都北山的山顶,那个时候他刚转学到甄元白的城市,在一所初中里面办了学籍,跟甄元白完全只是个擦肩的路人。那个时候他的心情总是很差,总想远远的跑到没有人烟的地方,所以哪怕是被叶廉他们几个硬拉出来,他对风景也没什么兴趣。
他戴了个墨镜懒洋洋的避开人群,忽然就被一个奇奇怪怪的家伙吸引住了。他从来没想过有人爬山上来不是为了风景,而是为了在风景里面做试卷,大约是个神经病无疑了。
他朝嘴里塞了根烟,一直盯到那小神经病看个没完,暗暗猜测他是不是有一个很悲惨的身世,比如有个后妈或者后爸,不许他看书学习,所以才会这么争分夺秒。
然后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如今跟好学生完全不沾边儿的自己,不禁嗤笑一声,扭头走了。
再后来,大概是想利用优良的学习环境让他改邪归正吧,家里把他安排到了省重点。还没入校,他就看到了学校拉起来的条幅,欢迎甄元白同学以满分成绩考入本校。
他当然不可能把这个名字随便跟一个山顶的小神经病联系到一起,但他很快在大荧幕上看到了甄元白的照片,一头看上去就很柔软的短发微微打着卷儿,是那种有些长度才能看出来的微卷,微笑的时候会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是十分标准的模范优等生无论是老师还是家长,都会喜欢的模样。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甄元白跟那个小神经病联系到一起,因为先入为主的关系,他又花了一段时间消化了甄元白家庭美满,上山顶写试卷完全就是为了享受这个事实。
奇奇怪怪的三好学生,就这样奇奇怪怪的被他盯上了,等到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想捏死那些对他送情书的女生。
他垂着睫毛看手机,心思却全不在上面,小同学的手隔着大衣压在他的背上,在上面写写画画,他微微一动,都会立刻接到反馈:我要写歪了。
敢在我身上写字,也就你自己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