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打量了下,一时不言,那车夫模样的人当即流下泪来,哭诉道,“大人!大人饶命!小人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种事!家中拮据,才对主家撒了谎!大人饶命!饶命啊!”
扶苏听其似是另有隐情,郑重而缓慢问道,“说吧。大秦从来安居良民,无论原本秦民又或六国移居,都一视同仁。你这家中拮据又从何说起?驾车出行,若今日发生意外,汝岂不知我大秦律法森严?”
无论扶苏如何仁善,他至少还是一位王室贵胄。在春秋之期,王族与平民的地位,完全不可相提并论。扶苏可以体谅人民,体谅他的百姓,但是,他毕竟还是秦的王储。
何况今日之事,牵涉丞相李斯之女,使得上卿蒙毅、自己的弟弟经受惊险,实在不是好事。
若此事是嬴政遇见,仅凭撒谎和大街纵马,就足以一死,不容分说。扶苏虽有怒气,却还是愿意再去耐心查问原因。
大秦律法。
只此四字出来,就足够闻者色变。
卫队松开手,那人强自镇定,哭诉道,“我、我家中老母尚在,实在不能赴死!小人老老实实都交代,只求大人饶我一命!”
扶苏伸手扶起他,“好。我答应你。”
蒙毅果断补上一句,“若有半句虚言,大秦律伺候。”
男子颤巍巍道,“今年颖水闹灾,十里八乡都受害,交不起田税。皇帝征兵拉到北方修大墙,我们乡的男人,大多都征走了。只有我,我听说富贵人家的男仆,人就不征。我、我就撒谎,说我会驾车,来了主家干活……得些银钱奉养老母……大、大人,小人知错了,你就饶小人一命吧。”
“那么,你会驾车吗?”
“小人……小人会架牛车……”
扶苏沉默良久,重新将他扶起来,“逃避劳役,于正街上驾车,致使马车失控,险些伤人,的确有错。但你毕竟出于孝心,又无大过,先起来吧。”
这是二者最大的不同。
嬴政会杀了他,维护秦律。然后对于法的不足,弥补罪者的亲属。而扶苏,他不会为要维护明知有缺陷的法而杀人。
“秦律规定,各户田地,每十划一为税田,遇到灾年,也只是税田的税粮减少。若是当真毫无收成,也可以等待丰年缓交税粮。如此情景,为何还会缴不起税?”
“哎,大人有所不知。”见面前的弱冠少年一举一动有大家风范,不像是严苛之人,男子的惶恐也少了几分,“小人家本在旧楚国所属,楚国被灭之后,王贵大族却并未离开。他们并购良田,以荒田上报。因此小人、小人……”说着,又哭的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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