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房子,就是红面具本人的吗?”李白努力咽下哭腔,在杨剪肩头抹了抹眼睛,“他那个舅舅,是不是红面具。”
“听描述是的。”杨剪顺势把他往门口带,“在苏浙和福建混过,也在北京混过。”
李白静下来,也不再抽噎。刚才的眼泪他差点没察觉,先前惦记的又打了水漂,这两年费劲打探到的线索似乎也成了废话一条,挫败,头脑发蒙,这些当然是有的,他觉得自己折腾这么久还不如杨剪简单问上几分钟有效,听不懂的对话也让他头皮发麻,被排除在外,这种感觉太可怕了,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至于哭,也不该哭,这只会把他弄得更像一个废物。
更不该让杨剪扶着——方才出力的可不是他,开车走了一天盘山路的,也不是他。
“刚才哭,是我不对,”他低头跟在杨剪身后,撑过院门口的门槛,“我没什么好哭的,它就莫名其妙流下来了。”
杨剪拉开车后厢的门,奇怪地看着灯照下他惨白的脸。
“就是我觉得,动不动就哭了应该很不正常吧,”李白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很烦人,我明白,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想哭就哭,”杨剪收了拐,和西瓜刀一起丢在后备箱里,又把单腿站着试图钻进车门的李白往后座上塞了一把,抓来安全带头给他扣上,“找了半天把自己腿也弄瘸了,结果是个乌龙,你怎么还不能流点眼泪了。”
“可是那样显得我是个二逼!”李白还没说完就被关上了车门,闷在死寂的车厢中,后半句话咽回肚里——你都不愿意让我坐旁边了,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点烦。
却见杨剪绕过车头,两盏车灯在前方黢黑的树林上映出颀长的影子,坐回驾驶座时带回了人气,声响,也回了他的话:“连别人哭都要管的人才是二逼,”打开远光,他还打开了车里的音响,“如果我因为这个骂你,你也可以骂我二逼。”
李白再次安静下来,杨剪说得很有道理,尽管他总是这么认为,但这一回也的确如此。他把两只手揣进口袋,脸被口罩捂热热的,潮潮的。音乐听了一会儿,车也下到了半山腰,他又忽然说道:“都是我喜欢的歌。”
“只有这张碟。”杨剪的目光在后视镜中,从他脸上短暂地掠过。
“王菲金曲五十首?”
“好像是三十。”
“我很喜欢听,超级喜欢。”李白害羞了一般低下头笑,“这一首,你快乐所以我快乐,是窦唯打的鼓,你偶像,刚才没听出来吧?”
杨剪先是看他两眼,神情有些莫名,随即也笑了,那双漆黑的眉在镜面中舒开,又让李白产生那种感觉,他们在旅游的路上,看了一天的山清水秀,现在累了,而在路头有舒适的暖床等着他们,还有可口的饭菜,甚至会有一个被他们遗落在林莽间的家乡。
这趟是要杀人,损失惨重,人还没杀到,不是吗?
但是杨剪在笑啊。
杨剪笑着和他说,窦唯不至于,我偶像是普朗克。
李白嘴边关于杀人的话就只能听完这首歌再说了。现在要去什么地方?我们能找到真的红面具吗?你还要和我一起吗?他的问题确实是很多,歌曲却连贯着听了一首又一首,几乎每一支都是循环过的,在某个时期,用着那时录音机里的卡带、音质刺耳的MP3、吵闹店铺里的大音响、可以调节生效的音乐软件……播放器换了一个又一个,李白一直在听的,总是这么几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