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家里的大人要么是因为工作忙,没有时间出来,要么是怕不安全,不愿意带孩子出来。
到了温雁晚这里,一是因为没钱——游玩一次的票钱,足够支撑他与外婆一整天的生活。
太奢侈,也太浪费。
二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爸妈。
温雁晚的母亲,在温雁晚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漫长的时间洗刷了记忆,温雁晚对那个女人,早已失去任何印象。
只听说,他母亲当年与外婆闹翻了,当即离家出走,一个人在外面工作。直到某天突然回来,肚子也已经挺大,里面躺着的,正是婴儿时期的温雁晚。
再回忆往事时,外婆甚至连当初他母亲离家出走的原因也忘得差不多了。
深深刺刻在记忆深处、永远折磨着老人家枯朽的心脏的,只有他母亲直到临死前,都仍旧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的、流泪的面容。
早说过,他母亲是真深情。
深情到生下温雁晚后,便得了产后抑郁症。
深情到一旦离了那个男人,这个空有一副美丽皮囊、内里却脆弱无知的女人,便如同悬崖边岌岌可危的青花瓷,被风轻轻一推,随即“咔嚓”一声,摔得粉身碎骨,再也不见天日。
所以说,深情,是世界上最要不得的东西。
陆潮生一直侧眸看他。
他察觉,温雁晚此时情绪不大对。
路灯微暗,少年凌厉的侧脸有小半掩藏在黑暗中,唇瓣微抿,下颌紧绷。
挺直的鼻梁尽数切割光影线条,似是将夜色斩为两半。
一半掩藏他那从未表露的、仿佛穷尽毕生力气拼命挣扎的痛楚,一半戴上温柔惑人的面具,将外界所有的窥探全部挡在那俊朗面容之外。
这样的神情,不禁让陆潮生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个充满掠夺的吻,如同自深渊而来,带着滚滚浓烟与硝的气息,以及无止境的绝望的黑暗。
是火焰与熔浆混合的毁灭气味。
“什么啊,这就要回去了啊?”
“我还没玩够呢。”
“现在才七点,这么早……”
周围响起一阵喧哗,温雁晚飘散的思绪被勾了回来。
达锦文已经清完人数,人都到齐了,该准备启程返校了。
同学们却似乎不太情愿,一个个鼓着个脸,吹气球似的,嘴巴撅得老高。
“行了啊,你们都疯了一天了,也该够了,”向云山笑了笑,痛快补刀,“从下周一开始,你们就要正式进入高三复习阶段了,现在开学才十几天,把该玩的都玩够了,松松筋骨,打起精神气,回去就没那么舒服了。”
有人哭脸:“不是吧老向,您一定要现在说这个吗,太扫兴了吧……”
快成年的半大小子们,扯着向云山拼命撒娇,只希望能多给点时间,再玩半个小时。
向云山被缠得头疼,正要训斥,忽然听到陆潮生微哑的嗓音道:“可以去坐摩天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