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敲了敲门,唤道:莫问。
屋内起了一阵响动,片刻后,莫问道:怎么了?
我有事跟你谈谈。
屋内静了半晌,清酒道:我进来了。
不行!等等!
清酒一扬眉,换了不容置疑的语气:我进来了。
她往前一推门,没推动,屋内落了门闩,她现在手上无力,不能直接将门闩震断,看了鱼儿一眼。
鱼儿上前来,将门一推,门闩从中断折,门被打开了来。
清酒走了进去,只见满桌满柜的书籍摊开,莫问正忙着收拾。
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怎么过来了。
鱼儿和花莲站在门外。清酒合上了门,走到桌前,目光落在摊开的书上,一本本瞧过去:我有事,来与你谈谈。听花莲说,你们在苗疆时遇到一个妇人,自认是你娘亲?
莫问自然的应了一声:嗯。
清酒看到一处,手指落在书页上:他以为你为了此事怏怏不乐
莫问茫然道:啊?
清酒从书中抬起头来看她,说道:如今看来不是了。
莫问抱着一堆竹简,怪道:我都不认得她,我为何要为她不快?
那你为何一路郁郁,茶饭不思。清酒手指点著书,那处记载乃是蛊虫驱灭之法,她道:你已从蛊皇手里取得驱蛊的法子,为何还要找这些?
莫问将竹简抱紧,卡哒的细碎声响,她目光闪避,急促呼吸了几下,说道:那个法子不行。
莫问忽而将竹简悉数摊到桌上,翻找起来:我另找法子,一样能救你。
清酒叫道:莫问。
莫问道:不能用那个法子。
清酒道:莫问,你看着我说话。
医书被莫问的动作挤掉了几本: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清酒见她有点魔怔,走到她身前,一把拉起她的衣襟,说道:你看着我说话!
这一声有些大,鱼儿和花莲在外听到,不禁看向屋内,只是门扉掩着,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
莫问眼眶渐红,被清酒拉着,手足无措:我做不到,清酒,我不行,我做不到。
清酒道:莫问
莫问已渐崩溃,她捂着耳朵:我杀了我师父,清酒,我也会杀了你的,我该怎么办?
清酒倾身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好!好!你不要想了,我们另寻法子,没事的,我们还有时间。
莫问连日奔波,精神紧绷,如此被清酒一安抚,松懈下来,竟睡着了。
旁晚时分,白桑同君姒雪等人
过来,给清酒把了脉。
还未离去,花莲进来问道:见着莫问没有?
鱼儿道:她不在房里?
花莲摇了摇头。清酒道:去寻她算了,让她一人静静。
白桑收拾了出来,没有直接回去,她绕了远路,去到花田东侧。
那里有一块地未开垦,有一株合欢树,亭亭如盖。
暮霭沉沉,满地霜华。白桑站在远处,树下蹲着一人,她走了过去,冷声道:你的朋友都在找你。
莫问扯着身前的青藤,这青藤终年不枯,藤上小花四季盛开,她将其绕成花环。
夜风吹拂,黄叶纷飞。白桑说道:她所剩时日无多,不够你来找寻新的法子,你若不救她,她唯有死路一条。
我会失控,我会杀了她
白桑声音冰冷:失控?莫轻言,我饶了你一次,你若再失控,那般模样出现在我面前,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你,到时我会直接取了你性命。
莫问怔怔然回头,暮色冥暗,但她目力极好,能看清白桑的脸,她听着她说这样无情的话语,反而如释重负,卸了压在心口那块大石一般。
真的?小师叔。她的声音带着欢愉,困扰她的问题迎刃而解。
小白桑吸了口气,闭眼皱眉,摆袖转身:孽障。
莫问以前高兴的时候,忘了正行,会这样唤她。
白桑要走,莫问连忙站起了身,跟了上去。她最怕历史重演,她不愿再恢复神智时,亲人受伤倒在自己身前,而伤人的刀握在自己手中,当她知晓救人之法,却与当初所行之事无甚差异,她怕极了自己重蹈覆辙,再伤了清酒,那便真是万劫不复了。
但白桑说会阻止她,她便放下了心,将事情往好了想,这一次纵使失控,鱼儿她们都能拦住自己,而且她得来的卷轴上描述清晰,总比上次她毫无章法乱来要好许多,或许能成功。
白桑斜乜了一眼跟在后边的莫问,两人已走到灯火明亮处,白桑见到莫问那张脸,仍是同以前一般,不能做出什么表情,但不知为何,这张脸看上去却总是像在笑一般。
白桑愣了一下,停了下来。
莫问走上前,磨磨蹭蹭,终是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边,将手上的东西往白桑头上一放,说道:师叔,多谢你。
白桑回过神来,脸色沉了下来,说道:谁是你师叔!
莫问将东西一给,见她发怒,立即飞身溜了。
白桑站在原地,将头上的东西取了下来,却是莫问用青藤花绕的花环。白桑垂眸摩挲,低喃道:莫轻言
第136章 一念佛魔(十四)
莫问因白桑一句话解开心结, 但仍是对自己的力量恐惧。她从不过分去探究自己身体的不同, 只怕触了禁忌,一去不回。
当年在成王墓,驱动蛊虫,实则是以血饲蛊后, 莫名心灵相通,自然为之。
但驱动人体内的蛊与驱动寻常蛊虫不同, 人体之中的蛊贪性重,寄生人体总是要从其身得到什么,她若控制不了蛊, 蛊便会控制她。
莫问得到那卷轴时, 记载的虽是驱蛊之法,实则是活人蛊用法。
她当初找到那半张羊皮卷, 尚抱了半分着希望,但看到实际做法与当年自己无意识下所做的事无甚区别时,她如同站在悬崖边上,要到对岸只有一座腐烂的独木桥, 要么踏上去坠落深渊,要么永远停在这一头。
这不禁让她有些崩溃。
是以直到清酒再次蛊发昏迷, 莫问再拖不得,避无可避,准备了药材,针刀,目光带着慷慨赴死的决然, 进了清酒房里。
这事出不得岔子,白桑和鱼儿在屋内守候,其余人都守在院外,就连辛丑也趴在围墙外向里张望。
清酒躺在床上,因蛊发虚弱不堪。莫问走到她床前,清酒拍了拍她放在床边的手。
若在以前,她是厌极了天命,说这世间一切自有定数,那是屁话,蔺家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受这灭门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