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乐口若悬河,将自己这几日准备的功课一股脑说出来:“君子汲引良善而助他人,小人却唯恐天下不乱,心怀歹意。君子好成人之美。阮学子此番艰难,求学之心可见一斑。徐学子以为,该行君子之举,抑或小人之行?”
她的眼睛本就偏圆,这会面无笑意,直直盯着徐冰的脸,脸上满是严肃,看得后者竟被这股气势骇住,一时说不上话来。
徐冰面露难色。
君子成人之美。这话说出来,仿佛他若是仍阻止阮卓入学就是小人一般。
堂上局势瞬息万变,见自己一派的人被对面说得哑口无言,桓东眯起双眼,打量了对面坐着的几人。他倒是没想到,这些人还能辩上几句,起初只打算来随便说说,看样子是不行了。得拿出些真本事来。
他身边另一名学子不等桓东发话,急道:“阮卓此人不守礼制,不讲诚信,如何配进我白阳书院求学?你等真是空口白牙,胡言乱语!”
梁乐正欲反驳,却有一道声音从她身边传来。与在场几人的言辞激动,饱含真情不同,他的音调平静而透着冷漠,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般。
“孔夫子有‘三德’,为‘仁、义、礼’;孟夫子添一‘智’,乃为‘四端’;董夫子补一‘信’,并为‘五常’,是以有了‘仁义礼智信’。”李轲神色淡淡,说起话来也不如这些人一般急迫。一边说着,一边站在了梁乐身边。
他并未参与过他们这几日的讨论,因此梁乐并不对李轲能帮忙抱有什么希望。尤其是昨夜……
在那尴尬而又暧昧的情形之后,她今日一直避着李轲,甚至并未与这人说上话,即使后者亦步亦趋跟着她。
对李轲突然的出言相助,梁乐有些惊讶,甚至忘记自己还在躲着他,眸光落在了对方脸上,来不及收回。
李轲自然知晓昨日的突兀,并不逼着梁乐,只是方才听到对面这人说她“满口胡言”,对她大声喊叫,令他十分不满。冷眼扫了那人一眼,他继续道:“五常之中,‘仁’为首位,‘义’次之。阮学子心有‘仁义’,诸位心中却只有‘礼信’不成?尔等不愿阮学子入学,是要为‘礼信’而弃‘仁义’?”
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方才出言的学子也不敢再出声。他们考的是科举,念的是四书五经,孔孟之言便是至高真理。仁义礼智信,仁为大。这群人若是咬死了阮卓此行出于“仁义”,他们确实无法再在这上头做文章。
台上的两位夫子听到这样的论述,亦是忍不住看了李轲一眼。龚夫子点点头,目露欣赏,对梁乐几人今日的表现十分满意。
见自己这边的人都不顶用,桓东不得不走至场中。
他自诩潇洒,手中握着柄折扇,倒是比邵睿才拿着的那卷书像样一些。
“诸位仁爱之心,在下已然领会。奈何书院有书院的规矩,阮学子晚于入学日到达书院,依照院规,须得来年方可入学。若是今日因着阮学子的私行而破了院规,来日可会因更多学子的私行而破例?长此以往,书院规矩又将被置于何地,院规岂非形同虚设?”
他话说得漂亮,先是肯定了阮卓的仁义之举,却又提出书院的规矩,将书院与其个人分隔开来,不再混作一谈。
“在下亦知,阮学子是有苦衷,可院规如此,‘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先例若出,只怕后患无穷啊!”
这样的话语一出来,梁乐心中的石头便被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