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伸手抬起霍决的下巴,在他唇上描画了起来。
霍决做男人的时候从没干过这种事。他脸上有过颜色只有过一回,那年军中跳傩舞,他击败了旁人,抢到了跳舞的资格,脸上涂满了油彩,领跳。
傩舞祭神跳鬼、驱瘟避疫,十分雄健,历来都是由军中的最强健的男子来跳的。大家谁都不服谁,想抢名额,先打一场。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少年,众人也不肯让着他,但最后他还是赢了。
好了。小安说。
那画笔也离开了他的唇。
小安兔子似的三蹦两蹦地过去取了铜镜过来给他照:看!服不服我!
霍决接过铜镜,定定地看着自己。
铜菱花中映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线条硬朗,眉毛浓黑。还有喉结,明明是男人啊。
霍决微微侧头,一只手掌轻轻搓过鬓角、下颌。他后来再没有长胡子了,无需用刮刀刮,面孔便十分光滑皎洁。
小安给他调的颜色不是如女子那样嫣红,也不是如他自己那样的浅红。他给霍决调出来的颜色色调十分浓稠,让他的唇色比常人的唇色更沉更暗。
你知他涂了唇脂,却奇异地并没有弱化他的气息,反有种说不出来的沉凝之感。
小安抱臂飞媚眼:跟你说了信我。以后我把膏子颜色给你调好,照着这个画就行。
霍决不置可否,将铜镜塞还给小安。
小安还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传话小监的声音:永平哥哥,永平哥哥!四公子叫哥哥过去书房呢。
霍决下意识地就要将唇上的口脂抹去。
小安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他手臂,道:干嘛干嘛?咱是为谁画的?
霍决吐出一口气,抽出自己的手臂:知道了。
整了整衣衫,出去了。
到了书房,万先生、郭先生也刚到。经过马迎春一事,永平已经是赵烺心腹,万先生、郭先生都不敢轻视他。
书房里,四公子眉眼间看得出来的意气风发。
斩杀马迎春,秘密押回来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几乎是重新奠定了他在襄王府的地位。如今襄王议事,竟也会肯听听他的意见,再不像从前那样,只将他当作给世子打下手的了。
因为他这一杀,使得襄王府在湖广的声望如日中天。消息传出去,群官涕零,百姓嚎啕,跪在地上一直给襄王府磕头不肯起来。
再从金山银山中拨出来一小撮,发还给还有人幸存的苦主人家,道是其他都已经被马迎春运走。虽还回来的远不及被强夺走的,还是收尽了民心。
一时,襄王府的招牌,在湖广竟闪闪发光。
这之后,襄王府便一直在蛰伏着秘密筹谋,直到山陵崩和新帝登基的消息终于公开地传到了长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