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地还记得我从前的样子?”她不是失忆了么?
“不过你这白貂毛的肩饰虽是华贵,可从背后看不如前面,这衣服搭配得有些突兀,看着有些奇怪。”
大小姐竟然有着闲情逸致,与药罗葛谈起了穿着打扮。
“我穿什么样的衣服用不着你来点评。你要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可没空跟你瞎扯。”药罗葛觉得这个大小姐实在莫名其妙,根本在诱导人的方向,偏移话题。
“我们虽是对立,可还算是老相识,见面不需要寒暄一番么?这是我们中原人的规矩,王妃入乡随俗罢。”
“你……”药罗葛咬牙切齿,真的很想打她一拳。可大小姐笑如春风,有恃无恐,让她心里没底,这人到底是不是有备而来?
“你呢?近来可好?”大小姐不再与药罗葛客套,而是看向了另一边的人。
“你还能回来,我真是想不到。”秦槐眉上带着愁绪,其实他并不想与大小姐为敌,可偏偏造化弄人,不想为敌的终究要相互伤害。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站在我的对面?可若是能选择,我不会与你兵戎相见。老鬼,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问我的那句话么?”大小姐眼里流着温暖。昏暗的密室里仿若出现了一道晴光。
“我……情非得已。”秦槐捏紧了拳头,说得很认真,也很艰难。
“你问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记得当时说过,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善与恶混淆不清,有时候人可以做好人,又有时候她的心里钻出了魔鬼。老鬼,你呢?如今的你是屈服在了魔鬼的掌下了么?”大小姐问道。
“我……”
“你很难选择。”大小姐很理解他:“你放不下心力的仇恨,一心想要复仇。其实我都知道的,也不觉得你哪里错了。说起来,我们不过是万千生灵中的一个,被爱恨情仇支配着命运,身不由己,换做我也会怎么做。你要杀我为了替绮云报仇雪恨,我不怪你。”
“只是你选择与我作对的时候,要明白一个道理。其实我也没有错。”大小姐的话就像一团迷雾,让人一脚陷进去便迷失在了她玄之又玄的语境里。
“我没有错的,之所以会杀了她,不过是她技不如人。你看羊总是逃不过被吃的下场,再狡猾的狼也要死在猎枪之下,这世上的规则便是弱肉强食,大虫吃小虫。为何狼吃了羊,你们便袖手旁观,认为是理所应当,而人就不一样了。”
大小姐纳罕道。
这简直是丧心病狂,死不悔改。秦槐心里的那份犹豫终于消散了。这个大小姐有错在先,却死不悔改,到现在还敢说自己没错,那确实该死了。
“我还是第一回听到这种强词夺理的话。要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想法,那世间还能有人么?”都自相残杀个干净了。
“对于无心的人,眼里除了杀伐贪欲,还能有什么?爱恨情仇,都不存在了。”大小姐抚上了心口,淡淡道:“我的心已死。”在青海的大非川上,她有过失心之痛。
药罗葛心里一动,仿佛间想到了在那个萧索的旧都城外,一个人犹如残破的布偶在风中簌簌颤抖,凄凉的问道:“你可见过最绝望的心。”
难道她的心是随着那个奇迹般的人物一同逝去了么?
“你们心里都有爱恨,在从前我也有过,可后来不存在了。”大小姐摇头,凝视着秦槐,微笑道:“绮云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们同甘共苦,患难与共,有过生死之盟。在我的心未死之前,即便知道她已投靠了对立的阵营,与我背离,仍旧不愿与她翻脸。”
那时她身受重创,还是要去助她破重围,就算之后她为此丧了半条命,却是无怨无悔的。
“我一直把她当朋友,把最重要的人托付给她。可惜我所托非人,错失了这辈子的挚爱。我只不过是去要回我给予的东西。她的命本就是我救的,取回来也是应该的。”
大小姐说道。
曲原与柳先生都缄口不言,各自有着想法。他们不懂这些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但从大小姐的话里听得出这里面的故事太多太多,很难用对与错去解释。
她做错了么?站在道义的立场上确实做得过分,实在是冷酷无情。
可她究竟做错了么?若是对一个绝望崩溃的人来说,所做的一切罪过让人不禁动容。
他们不是圣人,有着凡人的苦恼与私心,换做是他们,虽说不会像大小姐这般采取极端的手段,却也是会生出愤怨之心。人之常情,似乎情有可原。
“你说这些话,是想要给自己一个澄清的借口?”秦槐面色阴沉,已是在酝酿仇恨。
“只是说出我最真实的想法。我们从前还是朋友,如今虽已不是了,还是想跟你说些话。也省得我们中一人死后,仍旧怀着对彼此的不解。”
“你想人我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