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沉重的脚步不曾停下,狰狞的天狼盔被他捧在手中,两行热泪不停流淌,滴落在地,和满地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尸体跃然于张扬的眼底,他们形态不一,死法迥异,只有一点却是惊人的一致。
所有的陷阵营阵亡将士,无一例外,不管他们死法如何,尽皆高昂着头颅,目光狰狞地盯着前方,只要他们的头颅还完好地在他们的脖颈之上,便
无一例外。
这也是张扬如此难过的原因,这些阵亡的将士真正做到了,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越接近战场中央,尸体越来越密集,当一座小山似的尸山出现在张扬面前时,张扬怀抱头盔,停住了脚步,就那样肃立在草原之上。大雪不曾停止
,忽然又刮起了北风,张扬身后鲜红如血的披风猎猎作响。
管亥屹立不倒的身躯直挺挺地站立在尸山之前,双目圆睁,嘴角的鲜血还没有干涸,大张的嘴巴里,森森白牙闪烁着寒芒,头盔、铁甲不翼而飞,
满头乌发如钢针一般根根竖起,脸上、身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口,甚至连森森白骨都清晰可见,数十支长箭贯穿了管亥的身躯。管亥左手握拳,右手拄
着早已变形的狼牙棒仿佛还在咆哮。
“老管!”
两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在张扬的身后响起,裴元绍和周仓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抱住管亥的尸体,放声大哭起来。
除了留守马邑的廖化之外,从南阳起便一直跟随张扬的黄巾头领唯有他们四人,如今管亥骤然离去,怎能不让他们痛彻心扉?
杨七郎、杨业、林冲等将率领着剩余的士卒屹立在张扬身后,二万大军肃立如林,不管是汉人还是匈奴人、乌桓人,老兵还是新丁,望着管亥的眼
中都有凛然浮现。将军难免阵上亡,但自己的袍泽血染沙场的时候,谁又能无动于衷呢?
张扬将手中头盔随手丢在地上,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张扬身后,包括老迈的杨业在内,众将无不齐齐跪倒在雪地上,连绵不绝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肃立如林的二万大军跪倒一片,荒凉的草原上,除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战马之外,再无站立之人。漫天的大雪中,众人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轰!”
一声巨响,面对数倍于己也始终不曾倒下的管亥轰然倒地,狠狠砸在冰冷地草原之上。
裴元绍疯狂摇晃着管亥的身躯,嘶吼道:“老管,你他娘的给老子起来,老子知道你没死,别他娘的给老子装怂,你个王八犊子”
张扬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伸手抹去眼角的热泪,乌黑的眸子里满是骇人的光芒。
“杀我兄弟者,必杀之!!!”
如同炸雷一般的怒吼响起,回荡在空旷的草原之上,在二万将士的耳边回响。
裴元绍翻身爬起,随着张扬的怒吼疯狂咆哮起来,紧接着所有人都怒吼起来,空旷的草原之上,仿佛二万匹野狼在长啸。
“大头领,梁武他还有气,他还没死!”
周仓在管亥倒下的时候发现了被管亥保护在身后的梁武,伸手一摸梁武的鼻息,发现梁武还有气时,转头对着张扬大吼。
张扬抢步上前,一把把梁武抱在怀中,差点被血水滑倒也不在意,只顾疯狂地摇晃着梁武。
“醒醒,梁武你醒醒。”
随着一口血水溢出,梁武悠悠地睁开双眼。
他怔怔地看着张扬,张扬也怔怔地看着他。
梁武从张扬明亮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枯瘦的倒影。
“你是谁?”
“我是兄长啊。”张扬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勉强地扯动嘴角,却比哭还难看。
梁武痛苦地摇摇脑袋。
他不记得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你认错人了。”梁武挣扎着站起身来,“我要离开这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要去哪?”张扬看着那熟悉的面庞,难言的痛楚和悲伤遍及全身。
“战场!”梁武满脸鲜血,却是异常的坚决。
“战场”张扬喃喃。
“我要去救我的同袍,他们很危险。”梁武头也不回地向外走,“我不能让他们孤军奋战。”
张扬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眼中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越走越远的梁武在他的泪眼中模糊地只能看得清一个背影,一个并不
健壮,但异常倔强的身影。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