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会,张扬微微颔首,重新换上了一脸笑容道:“好,本将改日必定登门拜访,数百年之大族,果然有不凡之处,以后还请您老多
多指教才是。”
王俭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关算是过去了,拢起袖袍便是一礼,笑了两声,声音仿佛夜枭一般,很难听,恭维道:“冠军侯谬赞了,您乃天下豪杰,
若要履足王家宅门,定能让王家蓬荜生辉,至于指教之事,万万不敢当,冠军侯有事知会便可,但凡能办到,王家定不推辞。”
张扬哈哈大笑,露出一副欣喜的表情,端起酒樽来和王俭对饮一樽。
“既然您老如此说,我还真有一事相求,不知您来能否答应下来?”
王俭楞了一下,他没想到张扬这么不客气,自己只是随意客套一下,这位怎么就当真了?
王俭没敢立刻回话,在没搞清楚张扬有什么打算前随便答应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王家是家大业大没错,来这镇北将军府之前也有了被宰一刀的准备
,但也得看看这刀有多狠,是不是能让王家伤筋动骨。若只是动动皮毛,甚至是略微忍痛切那么一块肉也不是不行,但若是伤了王家的根基,那王家也
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人。
“还请冠军侯明言,我王家若是力所能及,定不叫冠军侯失望。”
一句话说得大义凛然,但若是仔细想一下便能发现,王俭其实什么都没答应,力所能及就是这么个意思,您先说您想让我干什么,至于能不能办到,最
后还得是我说了算。
简单的文字游戏,张扬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来,但他并不在意,如今的他也算得上家大业大,王家再有钱粮,还能比得过并州和河套不成?
略微沉吟片刻,张扬正色道:“不瞒您说,我自起兵以来,多研习大汉军律,多觉其刑法过于苛刻,七禁令五十四斩,士卒苦之久矣,想要略加改善,
无奈麾下并无此大才。”
“汉律也大致相仿,都说乱世用重典,此言不假,但如今战火纷飞,民心思安,若律法过重,百姓又当如何?最好是能两者兼顾,不至于过严,但也不
可过松。我今据有并州、河东、河套三地,又迁关中数十万百姓进入并州,麾下人口百余万众...”
“律法过苛或过宽都有不妥之处,为人主者,当为百姓筹谋,我欲重修汉律,让治下百姓有法可依,又不必顾虑律法过苛,能够在并州安居乐业,则我
心方安。”
“所谓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如此一来,方能让各地官吏有所依据,百姓也能安定下来,关中移民也不必心存疑虑,安心在并州落地生根。
”
“王氏乃并州世家执牛耳者,您老又德高望重,见多识广,可能召集众人,助我修订汉律,还百姓一片净土?”
听着听着,王俭不淡定了,就连心肝都有些颤抖起来。
这里面的野心王俭不会过多去考虑,毕竟天下大乱的趋势已经十分明显,哪怕汉室尚存,但也再无法阻止这天下分崩离析,张扬虽然还不曾称王称帝,
但在这个并州他就是土皇帝,有这个野心算不上什么怪事,再正常不过。
他所想的是,张扬竟然没有在王氏身上动刀,而是将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在了王氏的头上,让他有些晕晕乎乎。
虽说张扬的话里话外都充斥着法家的思想,与王氏所尊崇的儒家格格不入,但这可是修订汉律,这对于天下所有的世家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老头沟壑纵横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潮红之色,只见张扬刚刚把话说完,王俭立刻起身,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法,乃天地至理,人伦大道也,冠军
侯上体天心,下依民意,古之贤君明主不过如此。”
“老夫虽然年纪老迈,才学浅薄,不堪驱驰,但既然冠军侯有命,又是此利国利民之大事,老夫怎敢推辞?请冠军侯放心,老夫必定竭尽所能,修缮律
法,以全冠军侯仁义之名。”
张扬没想到王俭如此激动,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再说。
实际上,从关中回来之后,张扬心里便心心念念的一直是这件事,天下大乱,需要制定新的秩序,而最便捷,见效最快的办法无疑是修订律法。
大汉的律法好不好,张扬不是研究这个的,说不出来,也不想管,但大汉走到今天这步,不能说全怪律法,但肯定也少不了它的毛病,毕竟这种东西总
是需要与时俱进,否则的话,很可能会不适用于当今的形势。
而关中百姓的迁入更坚定了张扬的这种想法,虽然当时张扬想了个以工代赈的办法暂时顶上,但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总不能每年冬天都修一遍沟
渠,而用律法约束百姓的行为则是最为简单的办法。
他需要新的律法,来约束百姓,建立秩序,而律法之后,很显然就是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