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的天气算不上好,零星的雪花从天空中飘洒而下,冬日里太阳被乌云遮蔽,天地间一片昏暗,倒是和曹操此时的心情十分相像。
“大王?”
身后唯有亲卫将周亚夫紧紧相随,在看到曹操有些魂不守舍之后,他忍不住开口,轻轻叫了一声。
曹操一愣,突然停下脚步,扭头向身后看去。
在发现是周亚夫这员从他正式起兵之后便紧紧相随,不离不弃的大将时,曹操苦笑一声,摇头道:“亚夫,孤常以为,那小人屠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局面
,完全是他运气好。如果孤有他的运气,有他麾下那等文臣、武将的话,定然不比他差,甚至比他做的更好。”
“论兵法,他确实不差,但孤也未必会输给他,论谋略,只怕十个张扬绑在一起,也非孤的对手,论治政,在这点上,孤从前最有自信,也认为这是张
扬的最大的缺点。他一味仇视世家,从不掩饰,老实说,孤也不喜欢世家,但孤能让他们为我所用,还无需担心反噬的危险。”
“曾经无数次,孤嘲笑张扬就是一个鄙夫,只知用武力和屠刀来解决问题,在并州、凉州、益州,他杀得人头滚滚,那个时候孤在嘲笑他,嘲笑他目光
短浅,没能想明白这天下终究是怎么一回事。但今日,那科举...那科举端得是妙不可言!”
“孤不如他。”曹操颇为激动道:“亚夫,你知道吗,这是生平第一次,孤觉得自己比不上他!”
周亚夫愣住了,在他的心里,曹操一直是顶天立地的人,哪怕情况在恶劣也不会绝望,但如今...他竟然在曹操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颓然之意。
张了张嘴,周亚夫想要劝慰曹操两句,但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曹操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周亚夫的身上,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从一个黄巾贼成为了天下第一的诸侯,拥立天子,占有大汉三
分之二,麾下三十余万雄兵...如今更是颁布科举,令天下庶人归心。”
“这绝不仅仅只是寒门士子的事,而是整个天下百姓的事。哪家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读书识字,哪家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为官做宰。张扬给了他
们一个机会,他们将不会去管这天下是谁的天下,不管如今的皇帝姓刘还是姓张,他们只知道一个人,那就是张扬!”
“当年张扬颁布求贤令,孤欢欣鼓舞,因为他和我想的一样,这天下不应该是世家的天下。孤这些年一直在想,如何给寒门子弟一个机会,为如奉孝那
般的士子们寻一条出路。但思来想去,孤却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可不成想,不成想竟然被那小人屠想出了如此妙招,孔明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在为万世而谋,孤真的不如他!”
周亚夫跟了曹操十余年,何曾见过曹操的情绪如此低落,如此失态?
沉默片刻,周亚夫忍不住开口道:“大王,既然如今我们已经看出了那小人屠的诡计,那就一定有应对之法!”
“应对?如何应对?”曹操苦笑道:“这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阳谋,堂堂正正的出招,难不成孤还能明令禁止治下的寒门子弟前往晋阳应试?”
“孤堵得了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可怎么堵得住荆州所有的读书人?孤堵得住他们的人,可能堵住他们向往小人屠之心?”
“小人屠先是贱卖书籍,已经得了所有士子之心,如今他又给了所有士子,甚至百姓和他们孩子希望,孤又如何杜绝?”
“这...”
周亚夫哑口无言,他不是什么单纯的武夫,虽然比不上诸葛亮、蒋济等人聪明,但也不笨。
他清楚的知道,正如曹操所说,人心所向,何以破之?
曹操摇头道:“你且看吧,今年大考或许还会有不少人心存疑虑,裹足不前。但只要有一个平民百姓通过考试成功为官,天下人将会全部归心。不出十
年,天下贤才将尽入小人屠之彀中。”
“世家之人不蠢,他们定然能够想明白张扬的用意,但又有什么用呢?就如孤所说,这是阳谋,张扬堂堂正正出招,他们的阴谋诡计将不会有任何的作
用,除非...”
周亚夫心头一动,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孤能在三五年内灭亡张扬,然后将他的一切拿来为我所用,否则,万事休矣!”
周亚夫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如果说计谋他还不擅长的话,对行军作战他可熟悉无比。
三五年灭亡张扬?这怕不是一个笑话,以张扬如今的威势和实力,他们能保证三五年不被张扬灭掉就是好事,还想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