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虽低却是一字一句甚为清晰,周元笙心念一动,着意凝视那团黑影,却仍是不见他有任何动作,连带袖口衣摆都好似凝固了一般。半日也不见他发话,也不见他抬手,那内臣等了许久,无奈欠身道,“臣告退。”便即转身匆匆走开。
周元笙已猜出那如鬼似魅的黑影便是宁王李锡琮,回首安慰彩鸳道,“不怕的,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怪。”见彩鸳仍有几分畏怯,一笑道,“咱们出来久了,是该回去了。”
她牵着彩鸳的手欲行,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李锡琮,只见他仍是入定般立着不动。一抔月光倾泻于太液池上,将他的身影也照亮了几分。周元笙回首一顾,忽然觉得那背影在如水月色下,分外寂静,透着些许苍凉与寥落。
这不该是李锡琮应有的形容,他该是傲慢的,锐利的,咄咄逼人的,不容挑衅却又不断挑衅作弄旁人的。周元笙低头一晒,终是回过身去,不再探看。
身后却忽然有了动静,想是那人亦转过身来,她心中一紧,想要快些离开,却忘记李锡琮行路从来都是既轻且快,她不过才听到极轻的衣衫响动,那人业已停在了她身畔。
周元笙顿下脚步,颇为无奈地转过身来,满心以为又要看到对方藏着讥讽的笑眼,却只对上一双漆黑幽深,不辨喜怒的眸子,那斜飞的剑眉微微蹙起,便添了一抹与其英挺轮廓极不相称的浅浅闲愁。
她轻轻一牵彩鸳衣袖,福了一福,道,“王爷万安。”彩鸳一头雾水,亦只得跟着行礼如仪。李锡琮仍是只盯了她看,良久点头道,“又见到小姐了,孤王和小姐也算得有缘分。”
周元笙一笑道,“这宫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宫中之人不过就那么多,偶尔遇上也是常事。”
李锡琮舒展了眉头,望着她,缓缓道,“孤王是想恭喜小姐,终于理清思绪做出抉择,求仁得仁皆大欢喜。”
周元笙心下生疑,也拿不准他这话是否出自真心,观其面容却是平静淡漠,并无一丝挪揄之色,亦只得颔首道,“多谢王爷,承您吉言。”
李锡琮垂目,似乎笑了一笑,半晌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迈步便要离去。周元笙见他今日一反常态,丝毫不为难自己,表现得颇有风度,不觉微感诧异。又见他左手拿着一只巴掌大的锦盒,蓦地里心念如电,脱口道,“王爷留步,臣女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