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年那会儿时槿之还没毕业,一年的收入折合人民币约两千多万,在伦敦、柏林、罗马各有一套房产,完全靠自己赚取,没拿家里一分一毫。
后面只会一年比一年多。
可想而知,时槿之为解约付出了多大代价,以至于现在浑身上下就剩不到三十万。
十年奋斗,一朝回到解|放前。
惨。
见她不说话,时槿之也识趣不再问,低头安静吃饭。
今天下午你弹的是《月光三》吧?傅柏秋问着,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谢谢。这人已形成条件反射,先客气,然后才嗯一声。
傅柏秋微微皱了下眉,有些无奈,看来你记得。
也许吧,我一看到谱子就能懂,手一放在琴键上就知道接下来按哪个,好像不受我自己控制
挺好的,不然很可惜。
时槿之鼓了下腮帮子,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偷偷抬眼看她,毛毛,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很喜欢啊?
这话还没说出口,傅柏秋像能预料似的,淡声打断道:吃完饭弹个《两只老虎》我听听。
唔时槿之差点噎死自己,轻咳了两声,脸色微红,不要!
那就《梦中的婚礼》。
毛毛你能不能有点品味?
我?傅柏秋有心逗她,挑眉一笑,我村儿里来的,就喜欢听流行曲,再说了,人家理查德不是不会弹古典,可他也能作曲啊,你能么?
谁说我不能!时槿之生气了。
傅柏秋一个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捏了下她的脸。
时槿之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在逗自己,倏地神情恍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来,几乎要破土而出。
似乎很久以前,她们之间便有过这般情景。
但那只是一团模糊的光影,破碎的片段。
不逗你了,说正事。傅柏秋收敛笑意,元旦要不要去泡温泉?就在附近的县城。
时槿之恍然回神,什么?
泡温泉。
好啊。她目光瞟向傅柏秋领口,倏尔想到今早蹭到那片软软的
脸颊微微发热,她抿唇偷笑,低下了头。
你笑什么?
没什么。时槿之吃一口菜,不紧不慢嚼着咽下去,我们两个去吗?二人世界?
说完她便意识到自己嘴快,说了不该说的,可是后悔已经晚了。
她小心翼翼观察傅柏秋的脸色。
那人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还有我徒弟。
徒弟?
嗯,也是同事。
时槿之筷子一顿,终于想起这件被自己忽略掉的事,她看着傅柏秋恢复淡漠的脸,状似不经意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长久无声的沉默。
毛毛?
傅柏秋眼神暗了暗,忐忑一闪而逝,我说出来,你不要害怕。
第31章
我说出来,你不要害怕。
傅柏秋讲这话时底气不足, 眼皮往下垂。从前她对自己的工作最是无所谓的, 不会在意旁的人如何想,而今竟不知道自己开始在意了, 在意时槿之的看法。
这人失忆前的态度, 她不关心, 倒是失忆后, 叫她心烦意乱。
时槿之瞧着她面色严肃, 便也收敛起随意,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摇头道:我不怕。
我啊许是她煞有介事的模样太可爱, 傅柏秋心里轻快了些,稍稍卖个关子,给死人化妆的。
不是她不想文艺, 也不是她妄自菲薄。
她只想用这样略粗鄙的言语缓解一点内心的焦虑她很在意。
话音落下, 两人视线对上, 交缠融合。
时槿之眼里并未显露害怕的神情,而是意外, 好奇, 她甚至笑了起来,啊,我知道,入殓师对吗?
嗯。
你太厉害了吧, 那个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时槿之小声惊呼,眼神充满崇拜之情。
傅柏秋:
我记得台湾省有部电影叫《命运化妆师》
看过。
傅柏秋淡声打断,心下倒不觉着那么紧绷了,索性顺她话聊下去,亲手为自己死去的爱人化妆,挺虐的。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该知足了,有的人死了连灰都没有,想化也化不了,至少遗体完整的情况下,还能看最后一眼。
说着便想起家人。
那当真是,一撮灰也没有。
时槿之怔怔看着她,情绪像会共通似的,须臾感觉到一丝隐隐的悲伤,而在自己的记忆中,关于毛毛的过去,全然一片空白。
于是这种悲伤扎在心里,消失了踪影。
毛毛。
嗯?
你不会害怕吗?
习惯了。傅柏秋淡然一笑,死亡对我来说是件很平常的事,每天亲眼看着无数生离死别的场景,再多情绪都会麻木的。
她没给时槿之继续接话的机会,夹了一筷子菜,催促道:吃饭吧,该凉了。
时槿之重新拿起筷子,低头不言。
.
吃完饭,傅柏秋主动帮时槿之铺床。
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原点,她不禁想起两个月前那人刚住进来的情形,像做梦一样,而这次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时槿之全程插不上手,杵在一旁看她利落铺好床单被褥,心悄然沉了下去。
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早点睡吧。傅柏秋直起身,把套好的枕头摆放到床中央位置,转身看了旁边人一眼。
或者你想练琴也可以,都快半个月没练了,你的听众肯定能听出来。
什么?时槿之走着神,茫然抬头。
傅柏秋张了张嘴,把原话还给她:一天不练琴,你自己知道,两天不练琴,你的邻居知道,三天不练琴,你的听众知道。
是么。
时槿之到底是没忍住,缓步上前,却又倏地克制下来,没敢靠太近,只距离她二十公分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