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人在别处的特助小姐,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负责导向工作的店员年纪不大,是位热情话多的小姑娘。
她调好椅子,不急着走,对竹言蹊甜甜地笑:小先生,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店里吧?
竹言蹊已经躺下,眼前盖着柔软的眼罩,被洗发小哥动作轻缓地打湿头发。
他闻言嘴角上挑,隐约露出两个尖小的虎牙。
他的眉眼鼻梁被完整遮挡,饶是这样,还能靠着嘴巴下巴撩红小姑娘的脸。
你笑什么?店员小妹背着手,站在旁边。
她的声线偏向元气少女嗓,腔调也活力满满,很容易拉近与陌生人的心理距离。
竹言蹊不反感被她搭话,玩笑说:你接下来该不是要问我,需不需要办张会员卡了?
我们才不推销办卡呢。店员小妹笑得更开心了,服务创造价值,专业赢得信任,我们这儿的会员都是主动入会的。
这倒是不假,竹言蹊暗想,就凭这家店的环境和设施,他这种不乐意花费路上时间的人,都想回头办张卡再走了 。
我刚才问你是不是第一次来,是想起个话头,想法子夸你呀。店员小妹的性格比声音还要坦率,想说什么说什么,大方不造作,你长得这么帅,但凡以前露过一次脸,我是肯定不会忘记你的。楼下陪你来的那位也是一样。
竹言蹊被她的直爽逗笑了。
结果更直爽的还在后面,店员小妹接着说:哎呀,我就不多跟你拐弯抹角啦,你方不方便告诉你,你目前还是单身吗?
竹言蹊正要回答,对方嘴快补充:我可不是为了自己问的啊,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你。
这下不止竹言蹊发笑,连洗发小哥都忍不住笑了。
我是替我同事问的,你没进门的时候她就看见你了,眼睛挪都挪不开。虽然她也在接待区工作,不过她跟我不一样,是过来体验生活的,人还长得特别漂亮呢。店员小妹小嘴叭叭,说得飞快。
竹言蹊硬是从她身上看出了陈嘉尧的影子,笑着道:我目前还是单身,不过我钟意楼下的那位。
他闭着眼睛,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在人声静歇几秒之后,听见一段类似水壶开了的姨妈笑。
好的好的,谢谢你。明明自己朋友没戏了,店员小妹却笑得很不地道,那就不多打扰你啦,我回楼下大厅去了,拜拜~
脚步声被玻璃门阻隔在外。
竹言蹊嘴边的笑还没收起,他问洗发小哥: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竟然比陈嘉尧那家伙还要风风火火。
没错,洗发小哥一深一浅点按头皮,肯定道,一直这样。
风风火火的店员小妹快步奔回大厅,迎着同事满怀期盼的目光走过去:没戏了姐妹,你看上的大美人不是异性恋。
美人不分男女,但一旦用来形容男人,那就是对颜值的最高评价了。
漂亮的女同事听了传报,顿时浮夸地捂脸后跌。
哟,那这么看来,我的希望还比你大点儿了?旁边的男同事出言刺激她。
能在大厅待命的员工都是店里的台面,长相身高都是中等偏上的,这位男同事的外在形象自然也不寒碜。
店员小妹呵地一笑,刚要放出最关键的情报,就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你没希望。
三人俱是一愣,不约而同地望去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远处是自助茶饮的吧台,样貌冷峻的男人取了一杯咖啡,执杯走过。
他神情冷淡,连声调也是凉丝丝的:他是我先看上的。
三人对走经身边的男人有印象,是和楼上那位一起来的。
他们齐齐噤声,过了半晌,又齐齐找回点儿人气。
我靠,吓死我了。男同事顺了下胸口,原来他在追那个人啊,难怪这么耐心在这儿等着。
女同事故作神伤:我也想爆粗口,帅哥都被帅哥抢走了,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她还没演完,右边胳膊一把被朋友抓住。
店员小妹一脸激动,哑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他们是真的!!!
男同事和女同事:??????
这孩子身残志坚挺到今天,现在终于傻了吗?
*
楼上,竹言蹊被发型师第二遍问起:你头发真的没有烫过吗?
没有。竹言蹊语气平平。
顶着这头自然卷,他从小到大被问了无数次类似的问题了。
发型师啧啧称奇,吹干他的头发,又用细梳将他的刘海反复撩起:小帅哥,我真诚的建议你,别剪刘海,或者换个中分的刘海。
竹言蹊瞥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无动于衷。
你的三庭五眼比例难得,配这个刘海太可惜了。发型师说。
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完美1:1:1,下庭比例更趋向于0.8到0.9之间,精致之余又显出几分幼态,看起来很具有朝气蓬勃的少年感。
改起来有点麻烦吧,每次洗完头还得注意吹中线。竹言蹊婉拒的理由很简单,现在这样的就行。
在他眼里,剪头发和吹头发都是挺无聊的过程,时间越短越好。
他现在的刘海也不是特意修来的,忘了哪年开始流行底下推短,顶上留长,某家店的托尼老师给他发挥了一手,配上自然卷效果意外的不错,竹言蹊也就沿用至今了。
真羡慕你们这些有颜值的人,剪个头发都能随心所欲。发型师只是好心建议,不作强求,动着剪刀闲聊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研究自己适合什么发型,哪个更酷更炫,能让自己多少帅点儿。太不容易咯。
竹言蹊下意识抬眼,瞧向镜子里对方的脑袋。
你瞧瞧,差距大不大?发型师停了剪刀,一把将自己头发糊到头顶。
他是典型的M型发际线,没了那层碎头帘,脑门宽且高突,锃光瓦亮,好像随时会有秃头的风险。
这前后对比天差地别,竹言蹊不由微微瞪大了眼。
要么怎么有句老话,头发是人的第二张脸。发型师放下手,乐呵呵道,我老婆上回还说,要不是我追她时顶着这头发,光凭这大脑门她都不乐意搭理我。
竹言蹊听他形容,也乐呵两声,接着心里一动,欲言又止。
要不要考虑一下,试试我的手艺?发型师经常和客人打交道,一秒领悟他的眼神,我敢打保票,你露点额头得给这脸再加十分。
成啊,就冲你的现身说法,我绝对信得过你。竹言蹊笑。
发型师给他修剪的是稍有层次的小中分,他头发质感蓬松,不需要垫烫,平时注意分出中线就行,也省了日常卷发定型的打理步骤。
看到最终效果,竹言蹊没犹豫地在终端上留了好评。
这年头,能把剪短一点诠释得恰到好处的理发师不多见了,必须重点保护起来。
他下了楼,走进大厅前掀起眼皮,轻轻晃了下额前的碎发。
寻到谈容的身影,竹言蹊沿着墙边绕过去,自以为悄咪咪地站到座位后面,正想伸手去拍男人的肩,就听谈容头也不回道:剪完了?
竹言蹊收住罪恶的爪子,索性趴向旁边的座椅,小臂交叠压着椅背: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过来的?
他可是特意走到大厅另半边,专挑谈容视野盲区绕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