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裴氏不阴不阳应了一声,脸上虽然笑着,却看不出多少真情实感。公主娇贵,不必侍奉郎君,不必孝顺公婆,一出嫁就住进自己的公主府,寻常稍有委屈就进宫去寻公道,普通人家消受不起。而永徽朝的公主越发娇贵,连婚礼中“见舅姑”这一项也免了。
按礼法,公主出降当日有亲迎、同牢、见舅姑三项流程,唐初无论是多么受宠的公主,出嫁当日都要前来拜见男方父母,到了本朝,皇帝和天后大手一挥,直接把出降日见舅姑这一项免了。今日儿子大婚,顾裴氏这个母亲却独坐裴府,来来回回没人理她。她连新人的面都见不着,更不必指望喝媳妇敬的新妇茶。
顾裴氏算计了半辈子,天天扒拉着长安洛阳的贵女名单给顾明恪选媳,最后却落了个这种局面,顾裴氏怎么能不气。
裴大夫人见顾裴氏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气得?不轻,念在外面有宾客才勉强忍住。裴大夫人继续招待客人,她在酒席中穿过,不期然看到裴楚月靠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拽着外面的花叶子,看?起来魂不守舍。
裴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裴楚月是她的亲生女儿,裴大夫人怎么能不知道裴楚月那些小心思?。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裴楚月??为裴家唯一的嫡女,婚事必须慎之又慎,而顾明恪显然不是能给裴家带来利益的人选。顾裴氏暗暗试探了许多年,裴大夫人一直装傻充愣,没想到,裴楚月却动了真。
裴大夫人只当她少年慕艾,等长大了自然就淡了。没想到裴楚月却越陷越深,顾明恪明摆着对她无意,她却念念不忘,还为之大病了一场,一年来郁郁寡欢。今日是顾明恪婚宴,裴楚月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成何?统?
裴大夫人看?着冒火,她暗暗让侍女将裴楚月叫过来,骂道:“今天是你表兄娶妻的日子,尚公主是何等?面,你哭丧着脸做什么?”
裴楚月听到“尚公主”这三个字,心都抽痛了。她垂下脸颊,低低道:“我没有。”
裴大夫人看?着她那副样子,实在不想在大日子里生气,便说道:“你笨手笨脚的,别杵在这里碍事了,去后面看看?你兄长。你们两人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大好的日子不出来迎客,躲在自己院子里,也不知道做什么……”
裴大夫人后面这句是在骂裴纪安。公主出降仪同太子纳妃,乃举国盛事。裴家今日来了不少客人,年轻一辈的宾客理应由裴纪安这个大郎君出面招待,但是裴纪安却躲在自己院子里,关着门谁都不肯见。裴大夫人拿他没办法,又怕真出什么事,索性打发裴楚月去后面陪着裴纪安。
裴纪安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封死门窗,反锁房门,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他不想理会任何人,可是外面却不肯饶过他,喜庆的礼乐声不断钻入他耳朵。
那些热闹的声音如同一柄尖刀,每一下都在往裴纪安心里刺。裴纪安痛得?麻木,眼前不由浮现起他和李朝歌大婚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