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楼,穿过花圃,默笙的脚步蓦地定住,抬眸。
对面昏huáng的路灯下,他站在那里,眼神透过缭绕的烟雾定定地无言地锁住她。
以琛!
他远远地站着,不急着靠近。他今天穿得很随意,简单的衬衫长裤,却硬是能穿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英气来。她以前常常迷恋地看着他说:以琛,为什么你穿什么都好看呢?回答她的是以琛没好气的大白眼。
以前!又是以前!赵默笙,你有点出息!不能再想了!
以琛掐灭烟,走到僵住的她身边。
能不能陪我走走?
好啊。
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走了长长的一段路,以琛还没有开口的意思。默笙忍不住问:我们去哪里?
到了。
公车站?他们要坐公车吗?
有没有硬币?
有。默笙从钱包里挖出几个硬币,摊在手里。
给我一个。以琛从她摊开的手里拿走一个硬币,指腹无意地划过她的掌心。
默笙一愣,连忙缩回手,他却似乎一无所觉,侧对着他,眼睛注视着公车来的方向。
上车吧。
她来不及问什么,跟在他后面上车,星期六的公车理所当然拥挤得一塌糊涂,她和他之间隔着两三个人,呼吸困难,举步维艰。公车停靠了八九站后,以琛忽然伸过手来,拉她下车,一下车又立即放开,独自走在前面。
默笙打量着周围陌生的景物,林立的高楼:这里是哪里?
以琛顿住脚步回头:你不认识?
她应该认识吗?A城那么大,不是所有的地方她都到过啊。可是他的神色为什么这么不悦,好像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般。
看着她显然迷惘的神色,以琛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算了!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倏地回头,步伐迈得又快又疾。
默笙不明所以,直到眼前出现古色古香的校门。
这里,竟然是C大?
那么这条街,她惊愕地望着刚刚走过的繁华大街,竟然是老北街?
她和以琛走过无数无数遍的老北街?
怎么可能呢!
※※※
那热闹透顶的夜市呢?那些吆喝的小贩呢?街道两边各种各样廉价美味的小吃店如今又到哪儿去了?
你回国后没有来看看?以琛平复心qíng,声音平静地问。
没有,我不是不想来,只是工作太忙。她讷讷地说,这样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以琛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不用说什么,我明白。
他明白什么呢?她不明白。
他们走进C大,百年老校是不怎么会变的,默笙置身其中,恍恍惚惚就像走在自己的旧梦里。那些大树,那些看来很陈旧的宿舍楼,那些欢笑着走过她身边的学生一种惆怅的,酸楚的心qíng涨满她的胸腔,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原来,她真的已经离开了那么多年了。
哎!默笙指着路边转弯处的小杂货店,这个店还在,不知道还是不是那对老夫妻开的。
不是。以琛说,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换人了。
喔。默笙轻轻应了一声,抬头笑着说,我去买点东西吃,我快饿死了。
小店换了个年轻的女店主,一边照看着孩子,一边招呼他们。她买了面包可乐,以琛也拿了一罐啤酒,他付的钱。默笙想起以前他们常常为谁付钱而起争执,那时候她年纪太轻,还不懂得一个男人的骄傲和尊严,以琛和她在一起应该很累吧!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本来是随便问的,说完却想起昨晚那个带着酒气的激烈的吻,默笙不自在地别过头。
就这几年。他沉默半晌,淡淡地说。
是啊,就这几年。
嗯,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八点多的cao场还有很多夜锻炼的人,多是年轻的学生,也有一些年纪大的教授在周围散步。
他们坐在cao场边上,默笙笑着说:这个cao场上有我最痛苦的回忆。
以琛难得地微微笑起来:八百米?
是啊。默笙很不好意思地承认,我八百米最好的成绩是四分十秒,我还记得当时你很不敢相信地说
她突然顿住,以琛深邃的眸子盯着她:我说什么?
说,赵默笙,你跑这么慢,我当初是怎么让你追上的?
咦,那个是不是你们系的周教授?默笙指着不远处散步的老头。
以琛掉转视线看去,点点头站起:我去一下。
默笙看着他走过去,周教授看到他,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说了几句话,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