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闷哼一声,不躲不闪,任由周阿婆打。
周阿婆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儿子。
周成的声音很是沙哑,说:“秀儿她不欠阿妈。是我欠你。”
周成伤心地说:“以前我没有保护我秀儿,我很后悔。直到去城里我才发现,以前是我耽误了她,是家里耽误了她。”
他认真地看着母亲说:“她不是招娣,也不是什么赔钱的丫头,她是我和阿梅的宝贝。”
他抱住了女儿,把掉到地上的伞捡了起来,握着周秀的手撑起伞。
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丈夫被打的刘梅,再也忍受不了,她说:“我们不用靠谁养!我们有手有脚,靠天靠地靠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有个儿子才算有条根?”
“连城里的人都说男孩和女孩没有区别,男孩和女孩都能干一样的活……他们一样上学、领工资,一样争气,我们秀儿真的好聪明好懂事,比阿毅不知强多少倍,我们辛辛苦苦干活,堂堂正正挣钱吃饭,凭什么……要这样被人轻贱?”
“秀儿是我们唯一的独苗苗。妈……”
刘梅低着的头,忽然抬了起来,“你放心。百年以后我们的骨灰盆是她来捧,不用外人操心。”
周成说:“树大分枝,儿大分家……”
周阿婆重重地拄着拐杖,说:“你非要分这个家,非要这个外人,就是不要你老娘!”
周成硬气着“嗯”了一声。
这一瞬,周秀愣住了。
周秀没有想到一向敬周阿婆、把她看得比自己还重的周成,有一天会为了自己说出这种话。
她也没想到平时总是怯懦,心存盼望过继一个孩子的刘梅,会说出“男孩和女孩都一样”的话。
周阿婆把户口本砸到周成的脸上,冷着脸拄着拐杖转身回屋。
周成跪在地上,浑身湿漉漉,他小心翼翼地把户口本收在了怀里。
周秀凝视着周成布满雨水的脸,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周成抹掉了脸上的水,问女儿:“秀儿还生爸爸的气吗?”
以前的周秀心里确实有过气,去到城里后甚至再也不想回到乡下。但她在那个梦中,接到周成在乡下没了的消息,看到“周秀”哭得喘不过气说“我再也没有爸爸了”的时候,周秀就没有气了。
他是她的爸爸,他会在半夜三点起床、晚上八点才收摊回家,给她挣高昂的学费;他会在冬天把烤猪蹄放在怀里,把用体温煨暖的猪蹄带给她吃;他会在她难过的时候,剥满一碗鸡爪肉,哄她开心。
“不生气了,你问过好多遍了。”周秀说。
周成眼角的纹路愈发深,他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秀儿,对不起。”
“没关系,你别说了。我们回客栈,还是去哪里?”周秀说。
周成回去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你先回去,我收拾收拾,明天跟你妈去办分户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