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隔着两条街,走路七八分钟;家在身后,回家要十几分钟;兜里有手机,最新款诺基亚,第一代触屏手机5800……他有这三个选项,要么去学校,要么回家,要么打电话给爸妈或施念,他一个也不想选。去学校丢人,回家家里没人只有做饭阿姨,打电话给爸妈他们大概率会让自己解决,打了还不如不打,告诉施念……他不想让他姐觉得自己在赞助班过得不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别扭扭的隐晦情绪在里面。大人的世界对16、7岁的孩子开了道小缝,那些父母闲暇时的碎语闲言显然对他的判断产生了一些影响:
“你姐家欠了钱,咱家帮着垫了一半的钱,让他们不要着急还,实际就是没指望他们还。咱家虽然说有点钱,小富,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天天去他们家待着,别让他们以为咱还能支援他们更多的钱呢。你去他家吃住才花几个钱啊,而且就算是小学那几年一直在他们吃住,每年给念念的压岁钱比上这些生活费绰绰有余。说不准人家还就牢牢记住这份恩情,觉得咱家掏钱是应该的。”
“你看看你这次中考,再看你姐的成绩。我不是挑拨离间啊,我觉得你叔叔婶婶肯定暗地里得意呢:你们家有钱怎么了,我们家欠钱怎么了,我家闺女不是照样比这个弟弟有出息?”
“这么小伙子了还成天追着你姐屁股后面转,老上赶着你姐家啊?你也不想想,你姐有主动找过你么?”
……
正当施斐在这条街上漫无目的的走时,他眼前出现了两双鞋。
“你鞋呢?谁弄的?”施念挡住他去路。
“你别管。同学之间闹着玩儿的。”施斐不耐烦道,打算绕过她往前走。
相比施念那小身板儿,施斐像座小山。小山垂头丧气,不想多解释。往右走,施念往右挡,小山往左走,施念往左挡。直到后面有人按着自行车铃催促他俩不要挡道,郁谋拽着两人到了墙角边。
施念完全没理会他那恶劣态度,围着他转圈帮他把身上的灰拍掉:“闹着玩儿往你身上印大鞋印子?你当我傻啊。自己一个人可怜巴巴路上走,你是演戏呢还是要走去西天啊,干嘛不打电话给我?”
施斐扭动身体不让她拍:“你别动我。”气的施念直接一个大巴掌拍他后背。biang——她自己手疼半天。
拍这一下施斐一点也不疼,但突然就开始委屈。刚被人把新鞋脱了,揍一顿都没这时候委屈,眼泪吧嗒一颗落下来。为了不让施念郁谋看见,施斐直接靠墙上缓缓蹲下来,将头埋进膝盖:“我自己走路摔的行么?可不可以不要问了?”声音闷闷的。
“走路摔能把鞋摔没了?”施念都要气笑了。她也蹲下来,正对着她这个弟弟,一米八几两百多斤,蹲在墙角怄气的样子像个寺庙里的金刚大石墩子。
她去掰他脸,想把他的头从膝盖里掰出来,结果一使劲,掐了个指甲印在他的大脑壳上。
两人较了半天劲,最后施斐的脸被她硬生生掰出来。她捧着他那颗南瓜样的大头,男孩子眼睛一道缝,脸蛋子嘟着,眼泪顺着肉滑下来,北风一吹皲红,嘴里嘟嘟囔囔:“你弄疼我了!你可不可以温柔一点!你这样以后都找不到男朋友!”
“跟你说对不起行了吧。”施念嘴上敷衍,转身从书包里翻纸巾,郁谋则提前拿出一包纸递过去。施念接过来抽出一张,发现郁谋带的纸巾是维达的,厚厚软软,还印着哆啦A梦。她愣了一下,随后去帮施斐胡乱擦擦脸:“你瞅瞅你瞅瞅,这么大人了还哭,还哭!别哭了!”施念又捶他胳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