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念撇撇嘴:那时候你粘人得很,每天都要拉着手睡觉。等你睡着,我手都麻了!
这话不假,可不是真实原因。她不会告诉施斐的是,小学那几年是施学进和池小萍吵得最厉害的那几年。只有施斐在她家时,两人才不明着吵,但那种饭桌上暗戳戳的剑拔弩张,施斐睡着后两个大人在厕所里的窃窃私语,徘徊在争吵边缘的歇斯底里,白天上学时父亲在孩子面前粉饰太平……这些比明着吵架还令她不安。她才不要回到那几年。
再后来两人上了高中,施斐天天车接车送,却天天迟到。
想到这里,施念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觉得施斐自从去了赞助班以后就有点变了。说话啊,做事啊,俩月不到学了好多臭毛病。以前是个胆小的胖子,现在变成了虽然胆小但虚张声势的胖子。这令她有些许难过,还有些挫败感。
她的挫败感来自两方面,一是她感觉她弟不粘她了,开始粘贺然了,男孩子突然有了慕强心态,喜欢跟着老大。
二是她意识到,她弟已经不是那个一块钱买两根酸奶棒的小屁孩儿了。开始动辄几千上百,好像那都不是钱似的。并且他早把当初的承诺忘了。“姐,我以后零花钱都给你!”屁,他都用来买鞋了。
施念回过神时,自己班队伍早不知道走哪去了。许沐子和文斯斯也不等等她。她看了下四周,全是一班和十班的面孔。她踮起脚往前望,自己班的人都在很前面。离最近的是贺然和施斐那帮人。于是她拨开人群努力往前挤:“不好意思啊让让。”
快要挤到施斐身后时,十班几个男生逗着要踩施斐的球鞋,施斐边试图挡开他们,边蹬蹬蹬慌忙往后退,手肘一下子就抡到了施念鼻子前。
施念懵了,第一反应不是躲,脚在原地动不了,下意识闭上眼睛。她都能听到手臂刮到面前的风。就在这时,一只手拉住她胳膊把她往后拽了半步。
施念的心吓得砰砰跳,她睁开眼看,发现郁谋正拉住她。隔着校服她感到他手心儿滚烫。他另一只手半握拳撑抵着施斐的后背,隔出安全距离。少年眉宇间透着严肃,问她:“没事吧?”
他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没那么官方,不像他国旗下讲话的那种声音。也不像他和其他男生说话的声音。
楼道里光线说暗不暗,说亮不亮,施念看郁谋,只觉得眼睛没法聚焦,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他身上的味道和当初他课本的味道一模一样。香的若有似无的,静着闻不到,翻页才能闻到。他站着闻不到,抬胳膊啊说话啊动一动才能闻到。
这味道简直是她的嗅觉狙击,很像某一天,幼儿园晚上吃完饭老师把窗户打开,橘色的夕阳照在地砖上,梧桐树叶在窗外摇晃,风灌进教室带来的傍晚的味道,清冽中还带着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