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还要在船上和自己儿子共度几日,就故意在我面前炫耀。”龚明珠虽然伤心,嘴上功夫确实一点没落下。
赵文安十分无语,叹了口气便要朝船上走,可是步子还未踏出去,就听到身后的龚明珠叹了一声,“别的尚好说,只是现在海上战事愈来愈烈,事态瞬息万变,我怕他们......他们有的去没得回,最后落得一个此生不得相见。”
赵文安心里像被扎了一下,回头看了那老头儿一眼,却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话来安慰,于是只得旋过身,继续向前走,哪知龚明珠却又说话了,“玉成死后,我便没了在官场拼搏的心思,只想找个僻静处,和女儿养老归田,可是就这么点小小的心愿,都实现不了吗?”
“龚兄还敢想,敢梦,可叹老夫,连这个这个念头都不敢有,”赵文安看着天边的一朵云,它本来还聚成一团,现在被风一吹,便化成了丝丝缕缕的流云,像水一般散开了,“怕一旦有了,就会生出些妄念来,妄念多了,烦恼就跟着来了。”
龚明珠顿了一下,目光凝聚在前面前面那个带着几分寂寥的背影上,“赵大人重掌帅印,实乃我朝之幸,可是这沉重的担子后面,凝聚着多少不舍和无奈,明珠以前不懂,现在却明白了。”
说完,他朝前一拱手,躬身行了一礼,“龚明珠代天下苍生,谢过赵大人。”
赵文安没有回头,喉咙中猛地一哽,眼睛便有了些许酸意,“龚兄,你说那年,若你我都没有被上面赏识,只守着方寸之地做一介小官,安于一隅,有儿女常伴身侧,是否是一件幸事呢?”
龚明珠没有回答,因为答案就在他和赵文安的心中。
“赵大人,保重。”
***
船上的日子过得很快,有的人因为新鲜,有的人则是出于珍惜。
眼看着再有两天就要到分别的日子了,赵文安心中的不舍愈发浓烈起来,恨不得每时每刻守在子迈身边,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部刻在心里。
他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像秋千一般在心里忽升忽落,忐忑难安,却不敢宣之于口,就怕一说出去,坏事便成了真。可每逢这个时候,只要看到穆小午安然若素的样子,心头的不安就瞬间少了许多,他知道她会看护着子迈,用她的所有去守护他多舛的命运,若没有这个把握,她也不会执意带他到真腊去。
风有些大了,船身晃动起来,赵子迈一个没握住,手里的拨浪鼓便顺着甲板滑远了。他慌着要去追,可是脚没踩稳,身子便朝一侧倒去,好在被一双手及时扶住后腰,才没有跌倒。
“拨浪鼓,”心里还惦念着那小玩意儿,他急着朝它冲去,可是对上身后那两道目光的时候,心就忽的酥了,似有一股甜甜的花蜜顺着心田一点点地淌开,流窜到全身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