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汉忿忿啐了一口,当即便决定要到普济堂去,他不忍心老友还被蒙在鼓里,还在到处对人说自己的儿子是全村最孝顺的那个大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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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的普济堂显得尤为安闲,虽然夕阳的光被上方的浓烟挡住了,但有饭可食、有衣可穿、有榻能眠的日子在这个世道已算是奢侈。
每个人脸上都笑呵呵的,行动不便的老人还有专门的小厮照顾,吴老汉觉得刘铮倒是没有骗人:在这里过活,至少比在家中舒服得多。
如此想着,他心里忽然多了些许安慰,与其让刘老头儿跟着他那混账儿子疲于奔波,倒不如让他在此处安度晚年得好,只是,今天将实情告知,不知他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当然是会生上几天闷气的,毕竟他被自己的儿子抛弃了,但生气过后,路还能走下去,因为普济堂对于他这种孤寡老头子而言,已经是一个最好的归处。
吴老汉叹了口气,转头揪住一个小厮问道,“请问这位小兄弟,可知一月前被刘铮送过来的刘家老汉住在哪里?”
“刘铮他爹,腿脚不好的那位?”那小厮语气十分客气,说出的话却让吴老汉两腿发软,像是踩在棉花团上一般,“他老人家生前就住在那间屋子,您移步过去便是。”
说完,他手朝后院左手边第二间厢房一指,便又低头敛眉地做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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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杯碗
吴老汉觉得刘老头的那两条坏腿长在了自己身上,因为他忽然走不稳了,脚下拌蒜,来到刘老头生前居住的那间厢房时,已是匍匐在地,是被一个眼明手快的小厮搀扶着进屋的。
刘老头儿腿脚不好,需人伺候,所以普济堂僻了间单房给他住。现在这间屋子里还未住人,因为按照普济堂的规矩,人死后房子要空七日,然后才能给别人用。
七日,刘老头儿头七未过,他辛苦养了一辈子的孩子就丢下他走了。
想到这一桩,吴老汉捏紧了拳头,扑向前方那张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床榻,痛哭起来,口中更是将刘铮祖宗十八辈骂了一遍,直到反应过来连刘老头儿也一并骂进去了,他才止住嚎啕,看向一直站在旁边好言相劝的小厮,哽咽着问了一句,“他是怎么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