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野吸了口气,偏头看着墙门,眼睛都红了,终于是正经了点,问傅知非:非啊,你今年是不是也一个人过呢?
嗯傅知非说,你还和林烝吵架呢?上次去看你的时候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吗?
桑野一时间没说话,好半天才笑说:你在哪儿呢儿子,收留一下你爹。
上海。傅知非无奈地笑了下,爸爸今天刚到上海,收留不了你啊儿子。
桑野:
他免提还开着呢,这逼装得太失败了,叶小如和怀特小姐双双噤声,还憋着笑。
不是,你他妈去上海干嘛啊?前几天还在苏河,今天我说我要去找你过年你唰一下飞上海去了?你长鸡翅膀了吧?能不能给点面子!
傅知非听出他话里的炸毛和抓狂,被桑野逗笑了:我来找我老师,在他家过年,上回去医院看你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了,你根本没听,不知道想什么呢在。
桑野干嚎说:爸爸!这是我回国头一年啊!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我是孤家寡人吗我?
傅知非估计在那头抽烟呢,笑得能听见烟气儿都在抖,他说:儿子,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吗?这是一个无1无靠的世界,找你的林烝去吧,别天天吵架,一吵架就来找我,我又要接你的电话又要给林烝打电话,非要从我这里拐个弯,你们烦不烦?
桑野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张张嘴想说来着,最后一把把电话挂了。
漆黑屏幕上蛛网一样的裂缝把他的倒影切割,桑野沉默着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叶小如和怀特小姐都不敢再说话。
桑野拉着手提箱往门口去,换了鞋一开门,愣住了。
身高腿长的林烝就在门口站着,脸色有一点白,衣服也潮皱着,还是昨天他出门时候穿的那件桑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记得这么清楚。
林烝看起来很疲惫,他的强迫症,他的小洁癖,他的一丝不苟全都破了相。
他站在桑野家门口,垂着眉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桑野愣了愣,身后的叶小如和怀特小姐有心把他们两个人邀进门来让他们好好谈谈,怀特小姐向林烝打了个招呼,但是他们两个谁都没理。
肃且静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粘滞和尴尬。
林烝没有开口,桑野没等到他开口,于是撞开他拉着箱子往外走,后面有叶小如挽留的声音在他听起来也像是十分遥远。
他们无暇顾及,因为有一段明明白白的感情已经被放在了明面上,而他们谁都无法坦然接受。
正好电梯来得速度很快,桑野一闪身就钻了进去,用力地按在关门键上,手都在抖,耳后的汗也在往下落。
机器反应的僵直时间过去,电梯门眼看着就要合拢,林烝僵硬地看着银色的金属门要关上,看见他的发梢在一点点被合上的门关在他视线所不及的地方,他突然就大跨步走了过去,用手拦住了电梯门。
桑野慌张地一抬头,电梯已经重新打开,把林烝也吞了进来。
他的手还在抖,这会儿连楼层也不按,只握紧了藏在身侧。
林烝伸手按了地下停车场的负二层。
至此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小小的空间密闭,方块穿过高楼下行,电梯里的光把他们照得无所遁形,四面金属壁上映出他们的倒影。
一样苍白的脸色和青黑的眼底。
桑野低着头哪里也不看,地面铺着红色的毯子上边写着金色的FRIDAY,余光里他瞟到旁边的金属墙,镜面里的林烝正在看着他。
桑野没说话,他是头一次觉得32楼的电梯下行时间是这么的长。
直到林烝伸出手指轻轻地碰在他手背上,高空坠落的感觉陡然间提住他的心脏。
桑野捏紧了手里的拉杆,林烝轻且柔软地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心很热。
桑野偏头不看他,却偏偏还是会从金属墙壁的倒影里看见他林烝上前了一步,掰过他的下巴逼迫桑野直视自己。
像是少年时候喜欢在篮球场上争风一样,咚咚跳跃的篮球一下一下往心上砸,走过世俗和污秽,最瞒不住的是咳嗽和爱情。
对视的那一瞬间连灵魂都悸动,谁也说不出话来。
林烝再向前一步,桑野不得不紧靠墙壁才能躲开他一点。
鬼使神差的连一句语言都不需要,林烝往下低头的时候桑野微微抬起下巴,电梯却叮的一声停在了二楼,两个人恍若惊弓之鸟一下子分开,桑野往后退到角落里,林烝收起手站在他旁边,两个人中间隔了有半米。
外边走进来一位身形娇小的银发老太太,她还有点佝偻,牵着条骄傲的小贵宾犬。
老太太瞧了瞧电梯里两个年轻人,有点忌惮似的,没说话,然后按了一楼的键。
从二楼坐电梯到一楼也就电梯开门关门再开门再关门的事儿,没一会儿老太太就下去了,牵着她那条叫小贵宾犬一口一个宝贝我们去散步步。
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也完全搞砸了。
桑野靠在电梯墙上像是泄了一口山洪气,林烝抿着嘴,脸色依旧那么冷酷,好像他是开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的一样。
电梯再度停下的时候没人打扰,临近年关每家每户都是热闹的,走在大街上才更冷清。
开店的歇业了,炖羊肉羹汤暖身喝酒阖家过年了;上班的休息了,不必为了生活拼死拼活,可以好好和妻子孩子说说话。
外面是冷的,家里是暖的,过年时候还在外面的人,看起来也就格外地冷。
连带地下停车场内都冷。
灯管照亮一片一片的区域,在区域和区域之间投下若有若无的阴影,林烝在阴影里再一次拉住了桑野的手。
桑野回过头来看着他,林烝说:我们试一试。
桑野瞬间就听懂了他的话,他颤了颤眼睛,有一点的心动。
林烝拉紧了他一点:我们试一次,如果不行的话再分手。
他说的是分手,是恋人之间才会用的分手,不是情人之间没有告白的分别。
桑野低声说:你一个电话也不给。
林烝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昨天下午桑野不见了的时候林烝的心就冷了。
他知道桑野看出了他的心思,也知道了桑野想要做出的选择,林烝在沙发上枯坐一夜,最后不仅什么解决方案都没想出来,还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恐慌里去。
也是头脑发热,原本早就决定由桑野选择去留,可他还是忍不住,忍不住也舍不得,开着车就往桑野家来了,然后在桑野家门前听见十分富有戏剧性地一堆对话。
桑野还有心思和傅知非开玩笑,可见心情并不差。
林烝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等到桑野一推开门,林烝的心就活了,开始跳了,眼睛也挪不开了。
他的手和桑野的叠在一起,他们眼睛里都有着彼此。
可这一场心路太难,不是谁都有从坎坷里走出来的勇气。
林烝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忘了带手机。
桑野一愣,看着林烝的眼神在他靠近过来的时候就有点呆滞,这种呆滞持续到他们接吻的那一刻。
沉默的、忪怔的、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动作,他们只是贴着嘴唇,干净得像是少年人的初吻,充满了救赎的虔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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