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小布活着对他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想去找吕小布,好歹看看他,看到他还活蹦乱跳才算真的安心。
木耳翻了个身。
贾诩和郭嘉都跟什么人立了盟誓,不能说出任何与吕布下落有关的事。
这人是谁?是敌是友?是害吕小布的还是要保护他?
一点头绪都没有,世界之大无从下手。
有人敲他的门。
门外传来曹丕的声音:先生睡了吗?
木耳正好睡不着,披件衣服起来开门。
曹丕一只手拿坛酒,另一只手拈两盏杯子。
少年态度诚恳:今夜光顾着答谢郭祭酒,怠慢先生,实在过意不去。
木耳挺想喝酒,不喝的话也许今晚一整晚都陷入各种思绪里,睡不得安生。
这是贾大夫亲自酿的酒,就剩一坛,先生务必尝尝。
曹丕边笑边说边斟酒,他晚上喝不少,两颊红红的,兴致挺高。
贾诩酿酒的技术高超不少。木耳还记得从前喝他酿的非但又苦又涩,还特容易醉,这喝了几杯都不觉头脑发昏。
曹丕不光喝酒,一心念的都是先生晚上急躁之事,主动问他:先生有何难事,丕定不遗余力替先生办到。
木耳听着鼻子有些酸。一个自己的亲兄弟,一个老早就认识的老友,关键大事都瞒着他。反倒是没认识几天的曹丕愿与他推心置腹。
曹操与吕布是敌人,木耳本不打算让曹丕知道这事,见他诚恳,露点口风:我有个朋友,从前是吕温侯的手下,下邳被破之后便失去联系,也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曹丕挺敏感:那人与先生关系很好?
木耳咬牙切齿:那人与我兄长关系很好!
曹丕有点明白,没准就是横在郭嘉和郭宾之间那个叫吕小布的女人。
女人嘛,应该是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同袍之情的,就像他有甄洛一样。
曹丕如实以告:下邳军中人员去留,无论是纳入我军,还是遣散回乡的,父亲皆有记录。
记录在哪?木耳一有点线索就兴奋,扑过来的样子像要吃人。
曹丕看他那么大反应,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地位来。
女人,不可小觑。
他还是不忍欺瞒郭先生:在张辽将军那儿。他本就是吕布军中人,最熟悉各路情况,知道得也最清楚。
木耳大拍脑袋直叫糊涂。张辽当年投降曹操,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张辽将军现在何处?
木耳的声音抖得厉害。
曹丕忙握住先生的手,劝他冷静,告诉他,张辽此番正是父亲兵指邺城的先锋大将。刚刚郭将军告诉他,此刻两军正在官渡相持决战。
官渡?很好。
木耳撇下曹丕,直奔前屋。他看到前屋灯亮着,就知道郭嘉跟贾诩两个人还在喝酒聊人生。
我要去官渡,你们谁能带我去?
喝酒的两人面面相觑,旋即放声大笑。
贾诩道:官渡胜负,全系邺城。你何必舍近求远?
郭嘉冲弟弟举杯,随口道:不值得,不值得。
旁人说这话倒也罢了,偏偏郭嘉这么说最踩中木耳的死穴,上前捏住他握酒杯的手,一副凶狠要打架的模样:我觉得值!
郭嘉没反应过来,怎地动起手了?
曹丕紧跟而来,见状赶忙拉过木耳的胳膊:先生醉了,我领他回去睡。
郭嘉估计喝多有点上头,对曹丕很不客气:此乃我的家事,请二公子回避。
对,不关你的事,不要管太多。木耳也扭头道。
曹丕同时给两个郭先生凶一通,很受打击。
贾诩识趣地起身,冲曹丕一拜:老朽陪二公子喝酒去,把这场子留给他们两兄弟闹去。
曹丕边走边回头苦劝:两位先生切不可动武,切莫伤了兄弟和气。
郭嘉挥着宽大的袍袖:我俩都文弱书生,打不起来。
话音未落郭嘉就见弟弟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凝重,似响尾蛇咬人一般直追他的眼睛不放。
第40章 缺爱少年曹丕(13)
文化人打架不用手,用幻术。
木耳对郭嘉用的钻心术。就是当年他对侯成、魏续用的那种钻心术。
钻心术能给人植入幻象种子, 下次当他现实中遇着那东西的时候, 便会心生恐惧。
木耳要给郭嘉植入的是吕布的幻象。
你既然记不得他,不喜欢他,不要他, 那以后见他你就滚远点!
不要再纠缠再伤害我的吕小布!
木耳原以为郭嘉的精神壁垒会很强很强, 甚至强到会反噬他的地步, 于是一上来就铆足全部功力, 急欲打郭嘉一个措手不及。
郭嘉始终是一副醉醺醺迷糊糊的眼神。木耳瞪他半天一点改变不了。
用力,再用力!
突破,再突破!
木耳的眼睛又酸又累,在郭嘉产生反应之前,他自己脑里倒嗡嗡作响,头疼得要命。
他只发现眼前的郭嘉愈发模糊,离他愈来愈远,就像在现代世界把眼镜脱掉眼前茫然一片的样子。
实力相差太大了吧?
王者哥哥伸手捏了一把青铜弟弟的脸。
木耳精神劲儿一松, 瘫坐在地上。
郭嘉点点他的脸颊:有话你就说, 老瞪我解决不了问题。
木耳呼哧呼哧喘着气,脸上飞起红霞和汗珠, 他还没从钻心术中缓过劲儿来。
郭嘉自个儿猜:为吕布?
果然一提这名字,弟弟眼里的恨意又出来了。
郭嘉大叫冤枉:我与他真的没有过往。怎地他说你就信,我说你就不信?
我要见他。木耳咽口口水,吐出几个字。
他是个死人。
他没死!你告诉我他在哪!
木耳把郭嘉扑倒在地上,用胳膊肘卡住他的脖子逼问着。他的手背上额头上青筋裸露, 幻术打不过,那就用拳头解决。
如果你再不冷静,我只好用我的方法让你冷静。郭嘉敛起平日松散的神情。
木耳醒悟,他要用幻术。
不能让他用幻术。
木耳下意识赶紧先捂住郭嘉的嘴巴,声音系幻术师你捏住他的发声器官他就废了!
郭嘉口哨没吹歌没哼,只把他搂住,身体贴紧身体。
木耳浑身一颤,眼前景象破碎弥漫沉入无尽虚空,重心失去身体随着碎片的飞逝一道乘风疾行。
打开阴阳眼都不管用。
带色的碎片重新组合,铺陈架设的场景已是大雪纷飞的田野村间。
他看到有个孩子被父母遗弃一家农户门前,然后那孩子离他越来越远,直到不见。
他看到瀚如烟海的线装书和竖排字,他看到教书先生脸上频频点头的赞叹与微笑。
他走过尸体堆积如山的城池营地,他摸过火后断垣残瓦的乡间屋舍。
他的记忆里有过跟许多许多人的交集,独独没有吕布。他甚至没见过吕布,那只是他沙盘上的一个雕像,军机竹简上的两个方块,以及将士同僚口中的一个名字。
短短一瞬,木耳望尽了郭嘉的一生。
郭嘉也望尽了郭宾的一生。
郭嘉不觉得这是幻术,或许是兄弟间的心灵感应,他只有抱住郭宾的时候才能看到这些。
上次见面相抱,所见不多,尤其是近期郭宾的记忆出现了断裂。
这次郭嘉全看清楚了。吕布,孙策,还有曹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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